第9章 機緣(第2/3頁)

她配好刀出門,正好肚子餓得“咕”一聲長叫。跑堂的夥計聽到了,登時笑起來,殷勤道:“謝小爺起了?朝食有杏仁餳粥、蒸餅烤餅酥餅、油茶酥酪,您要來點什麽?”

“我瞧瞧價格。”謝蘊昭精明地說。

“這就不用您費心嘞。”夥計樂呵呵地說,“今早方大夫來,和我們掌櫃的說了,謝小爺您的房錢和飯錢都記在方大夫賬上,還托我們給您帶個話,說是一番心意,請您別推辭。”

謝蘊昭愣了愣。昨晚方大夫醒了後,看見方小郎就老淚縱橫,死活要給她謝禮。她拿了幾塊碎銀,剩下的都推辭了,沒想到方大夫還能鉆這空。

“行吧,那就來個蒸餅,一碗酥酪。”她抓抓頭發,嘀咕說,“我才不是有錢不要,只是那麽多錢太沉了,我懶得拿嘛。”

“哎——小爺您說啥就是啥。”夥計響亮地應了一聲,麻利地跑去廚房了。

日上三竿的辰光,東海縣早就熱鬧起來,昨夜的驚魂事件也像長了翅膀,瞬間傳遍全城。這會兒的人們缺少娛樂,逮到一件大事便能津津有味地回味多時,何況方大夫在本地頗有名望,大家都知道他。

也就有好事者四處跟人講八卦,悄悄指著謝蘊昭,很肯定地跟人說,看看看,那就是一人單騎闖山林、九死一生救小郎的謝爺爺!哇呀,那真是七進七出、殺得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大晚上的有日光就怪了。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都能編個話本再誇大其詞一番了。

謝蘊昭晃悠著往白浪街走。

她昨天和馮老頭約好了今天要去買糖葫蘆,不能爽約。

到了白浪街,糖葫蘆的小攤果然已經在那兒了,還是兩棵榆樹之間,架子上插滿各色餡料的糖葫蘆,車前面貼一張價格表:山楂果一文一枚,糖葫蘆十五文一串。

今天天格外熱,馮老頭挽著衣袖褲腿,手裏拿著個大蒲扇,一邊扇風,一邊伸長了脖子瞅著街道兩頭。老遠見了謝蘊昭,他就激動得蹦起來,拼命跟她招手。

那破破爛爛的蒲扇被他死命晃,都快晃散架了。

邊上有人指指點點:看,那就是見義勇為謝小爺!他被馮老頭騙啦,來費錢買這酸煞人的糖葫蘆!

馮老頭笑得滿臉開花,看著謝蘊昭簡直像看個稀世珍寶,含情脈脈道:“謝小郎來啦,快來快來,糖葫蘆給你備好了。”

“老板上午好。”謝蘊昭遞過去一杯冰鎮酸梅湯,“給您解暑用。”

馮老頭顯然愣住了。他像是想到什麽,一瞬間神情變得有些奇怪。

但緊接著他就立即接過酸梅湯,美滋滋地灌了一大口,爽快地大出一口氣。

“好孩子,好孩子!”他笑得見牙不見眼,“老夫就喜歡謝小郎這樣的好孩子!”

又有人調侃:因為好占便宜嗎?

“老頭子不占,留給你們嗎?”馮老頭毫不示弱。

少來了馮老頭,你那糖葫蘆用的根本不是糖。要真是糖,這麽熱的天早化了!

就是就是,糖那麽貴,馮老頭哪裏舍得喲!

果真,那糖葫蘆依舊亮晶晶,像一個個精神抖擻的娃娃,一點兒沒有融化的跡象。

“那是,那是……”

馮老頭氣哼哼地扇著蒲扇,哼唧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假裝沒聽見別人的嘲諷,只跟謝蘊昭說話。

“謝小郎,聽說你昨晚上獨自追擊殺人犯去啦?深夜進山,要是碰到妖獸怎麽辦?是要救人啊?萬一把你自己的命搭上怎麽辦?還是要量力而行,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他絮叨不停。

馮老頭,你以為謝小郎跟你一樣慫啊!人們又笑起來。

“這努力保住自己的命,怎麽叫慫呢?”

馮老頭很不滿,嘰嘰咕咕地又和鄰居們爭辯開了。他脊背好像受過什麽傷,無法挺直。當他挽著打了補丁的袖子,一個勁拿蒲扇扇風的時候,有好幾次都下意識地試圖挺直脊背,但都失敗了。

蒲扇扇出來的風吹著他糾結的胡須和頭發。

謝蘊昭說:“腦子一熱,就去了。在外面混日子的人,哪兒來那麽多想啊怕的,做了就是。”

她開始數銅板,一二三四五。

馮老頭趕緊停下和別人的爭執,很緊張地提醒她:“別人買才是十五文,你得給二十文。”

“知道了。”謝蘊昭笑起來,“沒打算賴賬的,老板。”

十五枚銅板扔進粗瓷筒,她就想拿一串糯米的。

結果馮老頭眼疾手快一伸手,攔住她又急吼吼地說:“你昨天吃過糯米的了,今天得吃紫薯的!”

他的神情瞬間嚴肅起來,渾濁的眼神忽而變得犀利。在這一刻,他看上去一點不像東海縣裏市儈的小攤販,反而……

謝蘊昭愣了愣。

鄰居們開始紛紛指責:馮老頭!人家謝小郎君好心是好心,但你也別得寸進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