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戚慎尚未結束議政,景辛在殿門外得到通傳後進入議政大殿。

她剛才在殿外聽到戚慎的下令,要將彌國和一同造反的夏國百姓賦稅加重兩層,兩國商賈不允許與他國互市,舉國五年內不得舉行大型活動與紅白喜事,剝奪臣民結社、□□與言論的自由,自遼河以北將國土分割為二,定為新郡,由天子指派新的諸侯與郡守,並頒布新的律法專用於這兩個罪國。

這就是暴君。

除了對對手殘忍,他還會牽連這麽多的無辜。

梁朝的制度是跪坐上朝,此刻滿殿臣子皆跪坐在各自的小方桌前,很明顯都對這個壓迫百姓的政策抵觸,但寂靜許久後沒有一個反對的聲音。

景辛先行禮說是來請罪的,戚慎剛才已經知道了周普的死訊,龍椅之上男人眸色沉得可怖。

景辛:“天子,周賊叛國是罪有應得,刑法也受了,他此刻走也許是上天之意……”

“你是說寡人違抗了天意?”

頭頂傳來低笑聲,是幽森的涼意。

殿內無人敢再言,個個臣子的臉色是生無可戀,眼神像一潭死水,仿佛知道再怎麽勸解也無用,誰都不想再白費口舌。偶爾有幾個正義感強烈的大臣除了壓下眼裏的痛恨,也只是一動不動端坐著。

爭執個屁,諫言個鬼。

以前還能說兩句景辛這個惡毒寵妃的不是,後來見戚慎壓根不理會就懂了多說無益。

“天子今晨可有聽到驚雷聲?臣妾在去天牢的途中被驚雷所驚,恍惚間一道電光映入臣妾腦內,叫臣妾應當賢淑,做個良妃。恰好那叛臣扛不住刑走了,也許正是天意所為。”

滿殿皆驚。

從前那個惡毒寵妃竟然能說出這種好聽的話,還準備當個良妃了?

這是好事啊!

其中一個氣質沉穩的年輕大臣正要起身諫言被戚慎打斷。

“電光給你留活路?”

景辛:……

“若王上想要臣妾死那臣妾也無話可說。”

剛才的臣子開口了:“王上,景妃所言甚是,周普本就身受大刑,該審的也審了,既然此乃天意,那景妃又何來有罪。”

他身側另一個老臣也趕緊起身附議。

殿內一時又陷入了沉靜的氣氛裏,大家都在等戚慎暴怒。

景辛倒有些慶幸,還好,至少還有良知和膽識沒完全泯滅的大臣。

她竟聽到戚慎的笑聲。

“唔,景妃所言倒也不無道理。但寡人不信天意,寡人就是這天。”他視線深邃,把玩起腰間佩戴的軟圓團子,瞥了眼景辛讓她退下。

洗白任務初步啟動,站在殿檐下,景辛瞧著外面的天空都藍了不少。

她沒直接回棠翠宮,在附近轉了轉體驗王宮環境,等到下朝的宣聲奏響走進了一條長廊。

沒多少功夫,壽全按她的吩咐將剛才明政殿上為她說話的兩位大臣請了來。

既然要洗白白這個暴君,總不能她一個人下水吧,好歹要拉墊背的。正經點說,她需要後盾。

從彌國過來的原主本就沒有母族的支持,又惡毒作死將自己的好感度刷到負值,入宮一年多都不知道拉攏幾個位高權重的心腹大臣,只知收那些阿諛奉承的小臣子遞來的金銀珠寶。

景辛表示她好難。

走在前頭的那位老臣年約五十,是剛才附議的太史令管宗。

管宗身後的大臣叫溫伯元,剛才第一個為景辛解圍,是諫大夫。

他雖不過二十又四,但祖父輩皆是朝中忠正重臣。他也原本一腔肝膽忠心,曾多次拼死諫議渴望將戚慎拉上正途,卻始終被戚慎輕描淡寫打退。

朝中不少忠臣都當庭罵過戚慎是昏君暴君,那些大臣不是被戚慎賜死就是罷官,但戚慎從來沒有治罪過溫伯元。

溫氏乃梁朝的名門大族,而溫伯元自小聰睿過人,出過不少驚世集賦,什麽《勸學賦》、《孝善行》都是全國孩子們從小必讀書籍,他也是全國都尊重的才子。戚慎沒有直接殺這種人,而是有意把這種人的風骨折斷,好像故意向舉朝說“你看這種人寡人都能治得他沒話說,你們又有什麽好講的”。

溫伯元清俊的眉目間總有些黯淡消沉,景辛想多半是這些年屢次碰壁不得志給抑郁的。

他與管宗一同朝她行禮。

景辛:“方才多謝兩位大人解圍。”

溫伯元:“臣亦並非是為景妃娘娘解圍,此乃分內之事。”

“大夫,方才我在殿上所言為實,那電光映入腦中,叫我做個良妃不假,更重要的是叫我勸諫王上摒惡從善,做個愛民如子的好天子。可這後半句我哪敢對天子言呐。”

溫伯元與管宗皆是一驚,不是驚嚇,是驚喜的驚。

“不瞞您二位,我還看到那電光裏民不聊生的畫面,王上走後,新天子依舊持暴當政,王子王孫皆效仿其父王,我大梁百姓過得苦啊。”景辛有意把演技演得逼真一點,眼眶通紅,以袖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