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當年裴皇後與牧逸春當年在宮中發生的事,知道的人甚少,除了太子與牧老將軍以外,可說幾乎再無他人知曉。

可何氏卻是這少數人的其中一個。

她畢竟是牧逸春的妻子,兩人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牧逸春偶有不勝酒力時的囈語,聽得多了,何氏便也知道了一些她本不該知道的事。

何氏身為刑部侍郎二嫡女,身為名門大戶裏的正經嫡女,從小就被教導三從四德,對她而言,夫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只要自己能坐穩正室之位,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牧逸春心裏有著裴嬈,這件事何氏還未出嫁時早就知道,她未曾介懷,早就做好夫君心中無她的準備。

只是兩人婚後,何氏親口聽見自己夫君醉酒時喊著嬈兒,喊著當今國母的閨名,甚至聽到一些荒唐言詞時,心中仍是震驚不已。

但牧逸春清醒時的表現卻十分正常,不止是個合格的丈夫,更遠比其他人的夫君還要優秀。

他就只有何氏一個妻,無偏房側室,與她成親之後更未曾再與裴皇後藕斷絲連。

對她雖然相敬如賓,遠比不上永安侯對牧婉清的那般癡情溫柔,可饒是如此,權貴夫人們也對何氏這個丞相夫人羨慕有加。

何氏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這樣就夠了,可今日她在禦花園瞧見自己夫君跟在裴皇後陣仗之後,這十多年來被她強.壓於心底深處的惶恐與不安,卻再也壓抑不住,翻湧奔騰而出。

裴皇後原本與牧逸春已毫無關系,可當牧逸春帶著牧婉清一狀告到禦前時,曾揚言往後太子妃的母家便是相府,兩人之間斷掉的橋梁再次搭上。

就算何氏再信任自己夫君,可要說不害怕那都是假。

沈貴妃自然是不知牧相與裴皇後在皇宮裏的那一段,否則裴皇後早死無葬身之地,可裴嬈未進宮前曾與牧逸春論及婚嫁卻不是秘密。

正因如此,她才會將心思放到了丞相夫人身上。

何氏在毓秀宮待的時間不長,可當她再出毓秀宮時,卻滿頭滿身都是汗。

候在宮外等著她的貼身丫鬟擔憂不已,“夫人這是怎麽了?”

何氏面色蒼白,閉眼擺手,“回府後你派人去通報相爺一聲,就說大姑娘親事定下了。”

另一頭的牧逸春正面色凝重與太子商討永安侯一案,完全不知道自己親閨女的親事突然就這麽定下。

今日他之所以會親自到東宮請太子,是因為永安侯昨日牢獄飯食之中,不知被何人摻了毒,今早獄卒巡牢房時發現永安侯臉色鐵青的倒在一旁,幾近奄奄一息。

永安侯雖重罪在身,可此貪汙案牽扯人數眾多,還有幾個隱在朝中的余黨尚未揪出,判決未下之前,誰也不能隨意要他的命。

此事很快就傳報到了相府,牧逸春當下就讓暫住於相府的趙傑,親自前往救治永安侯。

永安侯在親兒子的趙傑妙手回春之下,幸而撿回一命。

只是人雖然是救回來了,如今卻仍昏迷不醒,且因毒藥的關系,永安侯喉嚨遭受嚴重創傷,將來可能再也無法言語,甚至極可能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行動自如。

這毒雖沒能要永安侯的命,卻更教他生不如死。

大理寺監牢飯食出了事,此事非同小可,淩容與得知不久之後,也傳到了景成帝耳中。

當時,淩朗一如既往到禦書房求見景成帝,自然也聽見了這個消息。

淩朗俊臉煞白,立刻跪伏於地,磕頭連連。

“父皇,如今大理寺夥食出了問題,萬一有人想要謀害皇嗣,那兒臣的骨肉豈非陷於危險之中,兒臣再次懇求父皇先將趙舒窈接出來,待她誕下皇嗣您再對她做定奪也不遲。”

三皇子情真意切,聲淚俱下,頭可說一聲磕得比一聲響。

景成帝並不在乎永安侯如何,可他卻是在乎趙舒窈腹中的皇嗣。

如今永安侯一脈已不成氣候,暫且先將趙舒窈接出來也未嘗不可。

景成帝沉吟片刻,撩起眼皮,掃向淩朗,“朕可為了皇嗣暫且饒她一命,只是……”

淩朗聞言,心中湧起狂喜。

只可惜,景成帝下一句話,就將他心頭方升起的喜悅,消滅殆盡。

“只是待趙舒窈誕下皇嗣之後,不論兒女都只能扶養在你正妃名下,孩子的娘就是你的正妃而非趙舒窈。”

既是皇嗣,母親自然不能是罪臣之女。

“那窈兒……”淩朗面色微白,“那她到時生完,仍可待在兒臣身邊麽?”

“趙舒窈為罪臣之女,將來就算生了兒子也不能母憑子貴,再如何都只能當個沒名沒份的侍妾,就連當側妃她都不配。”景成帝冷聲道。

“朕可念在她為你誕下子嗣,不將她送去教坊司,但朕會下旨將她奴籍身份召告天下並在她面上刺青,一輩子都是奴籍官婢,無論你日後身份如何,趙舒窈的奴籍皆不可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