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3頁)

月徊有些尷尬,嗔著:“我只當您是心疼我,原來是我想岔啦?”

皇帝聽她抱怨,赧然一笑,喃喃道:“都一樣,你和大殿下一樣……都別靠近朕。”

畢雲上前來,搬著杌子放在腳踏前,和聲說:“姑娘就坐這兒吧,遠了怕聽不清主子說話。”

月徊頷首坐下了,這會兒氣氛有點悲涼,她便引著皇帝說起大皇子,“大殿下明兒就滿五個月啦,已經會認人了,看見我就笑,甭提多好玩兒。我原想帶他來見您的,可惜今兒有霧,怕他路上著了涼。等明兒吧,挑中晌的時候過來,拿鬥篷蓋嚴了,進不了風的。”

皇帝聽她說那些帶孩子的細節,一字一句都透著關心,他仰在枕上,含笑說:“大殿下的命比朕好,自小有你這麽護著。”

月徊擺了擺手,“我也不懂那些門道,全是奶媽子喂養,我就在邊上湊湊趣兒。”

“可你不知道,你這一湊趣兒,大殿下能得多少實惠。”他輕喘了下道,“那些奴才,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手有多黑,你沒見過,朕見過。後來幸得大伴來了,朕才慢慢活出了人樣兒。朕父子,多有福分才遇見你們兄妹……月徊……”

他看她的眼神帶著眷戀,這時候不像皇帝,就是那個險些和她湊成一對兒的少年。

月徊噯了聲,往前挪了挪,“您今兒怎麽了?是不是身上難受得厲害,才說這一車喪氣話?”

他搖頭,“虱多不癢,難受得過了,就感覺不到了。朕不過想找人說說話,大伴這程子得替朕料理內閣積壓下來的題本,太忙了……朕就想起你來。要是你不跟著南下,一直在朕身邊……”

月徊說不能夠,“您忘了長公主鬧那事兒了,我出去是避風頭的。”

皇帝沉默了下又道:“其實那風頭,也不是非避不可。朕松口,是因為皇後進了宮,大伴又不在,朕怕你吃暗虧……早知道不讓你去多好,就不會錯過,弄得如今……想留你也沒臉。”

月徊最怕他趁病說這個,其實她離開的這大半年裏,他風生水起沒閑著。擬定的計劃正逐步實施,全大鄴都知道他專寵貴妃,要是將來打壓宇文氏,也是因為貴妃累及娘家,和削藩無關。只不過步步為營到最後,得了熊掌又可惜魚,所以說人心啊,永遠沒個滿足的時候。

月徊心裏明鏡似的,她現在唯一擔憂的就是小四。猜不透皇帝究竟知道多少,為什麽貴妃遇了喜,他也還是隱忍不發。可又不能問,自作聰明要闖大禍的,他不提,她也只能裝糊塗。

“我那天替您往各宮送珍珠,看見那些主兒們,個個生得如花似玉,我這樣的進來沒地兒擱,還是別湊熱鬧的好。”她坦坦蕩蕩笑著說,“像現在這樣,我領了差事伺候大殿下,那才是物盡其用。宮裏不缺能給您作伴兒的女人,缺個我這樣一心一意照顧大殿下的。等過程子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都臨盆了,宮裏皇子一多,我怕那些人刻意怠慢大殿下。”

結果皇帝竟不說話了,神色茫然地望著帳頂,半晌才一嘆:“哪兒來那麽多的皇子……皇後,壓根兒就沒遇喜。”

月徊目瞪口呆,“啊?沒遇喜?”

皇帝澀然閉了閉眼,“有了比較,才會患得患失……生出許多不平來。一旦不平……露的馬腳便多了。”

他斷斷續續說,月徊聽得悚然,沒想到他會縝密至此。當初說皇後也遇喜,她以為是巧合,哥哥也沒有同她說起。如今皇帝親口說沒有,果然這才合乎常理。

這麽想來,貴妃的種種他都一清二楚。貴妃年輕,以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殊不知自己早成了別人棋局上的棋子。他們鬥法不要緊,月徊最擔心的就是牽扯上小四。她又不敢直剌剌和皇帝提及,只得迂回著岔開話題,“您禁皇後娘娘的足,也是有意為之麽?我瞧時候不短了,坤寧宮裏放恩典了吧?”

皇帝臉上神情淡漠,他對貴妃是真忌憚,對皇後也是真恨。

“朕親政不久,不能廢她,但朕能囚禁她到死。朕由來最恨的就是外戚幹政,原瞧她出自太傅家,必定知書達理,誰知她哥哥擅自調動西山緹騎,朕想讓她規勸規勸,結果……”他苦笑起來,猛烈一陣咳嗽之後勻了好半天的氣,才又道,“結果你知道她怎麽應對朕麽?‘皇上寧肯放著外人調度精銳,也信不過我哥哥’……朕就知道這女人短視,沒有皇後的眼界胸襟。”

月徊一聽就明白了,皇後話裏的“外人”,說的大抵就是梁遇。可是帝後畢竟是夫妻,於他們來說,她和哥哥確實是外人。不過她記得當初皇後出閣之前,隱約對梁遇有過好感,沒想到走進這紫禁城的中心,野心也就水漲船高了。

她兀自出神,皇帝調轉視線看她,“月徊,你能一輩子替朕看顧大殿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