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關於梁遇最初給她的印象,就是個當了大太監的親哥哥,結果現在這兩樣都發生了變化,實在讓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憂傷。

他還在敲門,篤篤地,敲得很有耐心。月徊略掙紮了下,還是過去打開了門。

她紅著眼睛說:“其實我沒想讓你進來,是怕敲門聲吵著少監們。”

梁遇道:“我來也沒有旁的意思,就想陪你一會兒。”

他能明白她的感受,哥哥忽然丟了,無關旁的,只是心理上的落差,讓她覺得難受。說起來有些怪誕,本以為要跟的那人六根不全,也做好了守一輩子活寡的準備,忽然得知一切都變了,換成一般的姑娘,會高興得忘乎所以吧!可月徊不同,她矯情的點和別人不一樣,她這會兒不是慶幸,只覺得哥哥面目全非,好像不是以前那個人了。如同母親看著長大後人嫌狗不待見的孩子,常會懷念繈褓中的溫馴柔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養出了個不盡人意的東西……他眼下就是這樣處境。

他害怕不陪著她,她過不去那道坎兒,分明齊全是好事,為什麽到最後愧對天地似的,實在讓他想不明白。

她在桌前發呆,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燈下看她,神情呆滯的她,和眉開眼笑時大不一樣。他嘆了口氣,“月徊,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甚至打算咱們成親那晚再……可我覺得這麽騙你,心裏過意不去。我……”他勻了勻氣道,“本來是想向你邀功,想告訴你,我沒有對不起爹娘,沒有拖累你一輩子,如今看來,我好像做錯了。你是更喜歡那個殘缺的我麽?我這樣,反倒讓你為難了……”

“不不……”月徊摸著額頭說,“我只是一時回不過神,你再容我緩一緩,我能想明白的。”

她擡眼瞧瞧他,還是原來的人,原來的眉眼,沒有哪裏不一樣啊,可她心裏就是空落落的。她有時候一根筋,想不明白的時候一腦子漿糊,但要想明白,也是一眨眼的工夫。

“你別動,就坐著,等我開竅。”她安撫了他兩句,托著腮幫子使勁兒,想了半天沒想明白,伸手在他手上摸了摸,“這樣,沒準兒能明白得快點兒。”

他轉過腕子,把她的手攥進了掌心,誠摯道:“這麽生死攸關的事兒,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應當能明白我的心吧?”

月徊嗯了聲,“想是海上的風鹹,把我的腦子吹得銹住了,我就是轉不過這個彎兒來……你別急,再等等。”

梁遇聽了,恍惚窺出了其中端倪,挪著杌子往前湊了湊,人離她那麽近,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你看這樣,能不能對你有助益。”他牽起她的手,放進了胸懷裏,臉上赧然,但手上卻將她壓緊了,目光堅定,“怎麽樣?腦子轉得快些了麽?”

月徊說:“我好像感覺到了一點兒陽剛之氣……”

那是好兆頭,雖不明白她所謂的陽剛之氣到底指什麽,至少她在慢慢適應。

不過眼下他有點懷疑她的動機,是不是有心放長線釣大魚。他給的餌不夠,她就意興闌珊,要是下猛藥,也許那銹住的腦子就豁然開朗了。

“凈身之後,長不出這樣的肌理。”他說著站起身,抽了胸前衣帶,筆直站在她面前,“自小爹就給我找了四川最好的武師,教我習學刀劍弓馬。這些年我沒有落下,只是越煉身上越結實,後來就不敢讓人近身伺候了。”

月徊看得臉頰發燙,他光膀子的模樣早前也見過兩回,可沒有一回是這麽豁得出去的。這一身好肉,確實讓人看得很歡喜,回頭再琢磨琢磨,既然垂涎他的身體,更應該慶幸他還健全著。

月徊說:“我好像又明白點兒了。”

他伸出手臂,把她圈進胸膛裏,貼著她的唇角,用那種酥麻的語調說:“你還沒發覺裏頭好處,等時候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他也會玩若即若離那一套,月徊就等著他親上來,可他偏不。唇瓣像羽毛,拂過去又拂過來,拂得她渾身起了一層細栗。

“現在呢?”他問,“想明白沒有?”

月徊聽見自己的心在腔子裏亂竄,面前擺著兩條路,一條是正道,一條是歧途。說句掏心窩子的,正正經經談事兒,哪兒及這種摟著腰喘著氣兒的切磋來得驚心動魄。她占足了便宜,這會兒已經想明白了,但她覺得應該再多堅持一下,畢竟積黏的女人,才讓男人又愛又恨。

於是她說:“明白了一大半吧,還差那麽一點兒。”擡手摸摸他的嘴唇,唇周光滑,明明和秦九安他們是一樣的。她眨巴著眼睛問他,“哥哥,你就說,是不是上我這兒蒙事兒來了?一個大男人也沒長胡子,你說齊全,我怎麽信不實呢。”

他笑了笑,“這世上有好些玄而又玄的藥,能讓人變了聲調兒,也能控制男人不長胡子。只是傷身,時候用得久了,就當真長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