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3頁)

說起爹娘,他依然有愧不敢面對,雖說月徊那裏的態度,眼看這事成功了一半,但他仗著年紀比她大,半帶逼迫半帶誘哄地把她騙到這個地步,還是他的不該。日裴月徊……他提筆把兩個名字寫下來,左看右看,甚是般配。老天注定他們是一對兒吧,否則茫茫人海中,怎麽讓他停留在梁家,怎麽又讓娘三十二歲的時候懷上月徊。

只是今晚上要共浴……他有些心慌,耳根子也發燙。其實心裏知道,到最後無非鬧劇一場,不用那麽當真的,然而就是七上八下,這丫頭總有辦法興風作浪。

摸摸肩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已經感覺不到痛,即便沾了水也不怕。還有什麽要預備的?他將紙疊起來,壓在硯台下,揚聲喊近身伺候的人:“桂生……”

桂生撫膝進來回事,“老祖宗什麽示下?”

“我那件雨過天青的寢衣呢?”他站起身道,“在哪兒,給我找出來。”

桂生連連應了,打開螺鈿櫃的門,從裏頭翻出了那件寢衣呈上來,一面笑著說:“老祖宗怎麽要找這件?咱們在登州府進了新料子,都是上好的,已經交人縫制了。小的才下去看了,正盤紐子呢,過會兒就能送上來。”

梁遇只管抻著肩頭往自己身上比對,再三看鏡子裏,淡聲道:“還是這件好,這顏色顯白。”

桂生差點笑出來,忙憋住了呵腰,“老祖宗原就生得白凈,這程子吹著海風,我瞧大档頭都黑得像炭了,老祖宗還是出發時候模樣,一點沒變。”

梁遇嗯了聲,摸摸臉皮,這倒是真的,天生肉皮兒細嫩的,要比那些糙人占優勢得多。

寢衣準備好了,好像就沒什麽可操心的了。他問:“給姑娘做了新袍子沒有?回頭上了岸要用的。多備兩件男人的衣裳,在外行動起來方便。”

桂生道:“老祖宗放心吧,姑娘的衣裳已經做成了兩套,這會兒正給姑娘做官靴呢。”

梁遇點了點頭,擡手一擺,把桂生遣了出去。

因著晚間要共浴,兩個人各自在自己的艙房裏籌備。回頭想想怪有意思的,就這麽負著氣約定了,誰也沒想毀約。

月徊坐在鏡前往臉上撲了厚厚一層珍珠粉,然後打了熱手巾把子,仰在床上敷臉。腦子裏小風車轉得呼呼地,今晚洗過一回鴛鴦浴,哥哥就真是她的人了。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到這會兒還像做夢似的。老天爺厚待她,轉了一大圈,梁遇還是落進了她手心裏。她美滋滋地想著,人財兩得,且又不擔心他像皇帝似的三妻四妾,小四兒要是知道她做了這麽穩賺的買賣,不知得多高興!

敷完了臉起身,一腳踏在床板上,卷起褲腿看了看,腿毛不算多,稀稀拉拉的,但有點兒長。怎麽辦,得想辦法刮一刮,於是跑出門找人,還得藏著掖著不讓哥哥知道。終於找見了秦九安,她招了招手,“秦少監,來、來……”

秦九安見她賊頭賊腦,自發放低了嗓門兒,“姑娘有什麽吩咐?”

月徊說:“我要那種小刀――刮胡子那種。”

秦九安和她大眼瞪小眼,苦笑著說:“姑娘找錯人了,咱們哪兒用得上那個啊。您瞧瞧我……”邊說邊一擡下巴頦,“幹幹凈凈的,寸草不生。”

月徊才發現自己確實強人所難了,便四下望了望,“那廠衛們呢,他們有沒有?”

對於她的要求,他們這些人向來有求必應,秦九安說:“您別著急,我來給您想法子。”讓她先回去,自己順著木梯往下層去了。

月徊在艙房裏等了半天,終於見他托著一只盒子進來,壓聲道:“姑娘,這是從裁縫那兒找來的,專用它拆舊衣裳縫線的,還沒用過,使著幹凈。”見她伸手要來拿,他讓了讓,賠笑道,“ 不過您是做什麽用度,我得知道,用完了我還得拿走。畢竟這東西放在您這兒危險……您到底是幹什麽使?釬腳嗎?”

月徊吸了口氣,“您瞧我多大年紀,用得上釬腳?我的腳嫩著呢!您別管了,我用完了再還您。”

她不由分說,把秦九安推了出去,自己坐在桌旁小心翼翼篦了篦刀刃,然後往腿上打了胰子,把脛骨上那幾根稀稀拉拉的毛全剃了。剃完摸了摸,真是光滑幹凈,無可挑剔。開門把刀還給秦九安,又往腿上抹了一層玉容膏,這才安安心心等著天黑。

司禮監是最講規矩的衙門,即便行船在外,到了時辰也得掌燈。福船很大,左右兩舷掛上一溜的風燈,後面隨行的船見了也如法炮制,海上頓時有光逶迤一片。月徊放下窗屜子上的綃紗,眼下天兒到了頂熱的時候,海上有水有風,比陸地上還好些,但也有那種細小的蠓蟲,咬人又疼又癢。桌上放盞油燈,它們能想方設法鉆進來,飛蛾撲火般撞向燈罩子,底下放個水碗接著,一夜能接上厚厚一層蟲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