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零五章

太平庵之案進展迅速,查出的內容卻愈發令人驚心,倘是尋常大戶還好,太平庵竟還事涉南安侯胡家內闈之事。

南安侯胡家自太宗皇帝朝封侯,顯赫至今。南安侯駐兵南夷,是朝中一等一的名將,亦是穆宣帝心腹之人。太平庵一案中牽涉南安侯世子內闈,一旦揭露,南安侯府態度難辯。

倘南安侯府不認此事,勢必就得罪了南安侯府,與這樣的大族為敵,是任何一位皇子都不願意面對的局面。

華長史、杜長史、鄭郎中站在穆安之面前,等待穆安之將太平庵一案的口供卷宗完畢。穆安之放下卷宗,淡淡道,“我即刻進宮,面呈陛下。”

杜長史面容沉寂,斟酌開口,“是不是先給胡家透個信兒。”

“不必。南安侯世子夫人亦是宗室出身,是先信王郡主,這事牽涉信王郡主與胡世子側室,必要回稟一聲的。”

穆安之立刻起身進宮,穆宣帝聞知此事即刻宣南安侯世子當面問詢此事,南安侯世子賭咒否認,堅決不承認家中有咒魘之事。

穆安之道,“有無此事,一問即知。”

南安侯世子道,“我府中絕無此事,殿下因莫須有之事傳喚我內人妾室,讓人如何想南安侯府,請殿下高擡貴手,我家絕無咒魘之事!”

穆安之盯著南安侯世子,南安侯世子道,“也請殿下莫聽信這些庵尼鬼話,那些人的話如何信得。如今說的天花亂墜,焉知不是借殿下之手構陷大臣。”

穆安之冷笑,“依世子說,那些人當如何處置?”

南安侯世子滴水不漏,“臣未在刑部當差,此事如何,還得刑部公斷。”

待打發南安侯世子退下,穆宣帝盯著穆安之說了句,“審訊還需謹慎。”

穆安之道,“公道自在人心。”

穆宣帝不悅,“魘咒之事多冤案,你慎之再慎!”

“又不是我魘咒,他們愛認不認,反正他們自家事自家知。”

穆宣帝說一句,穆安之頂一句,穆宣帝啪的一掌擊在案上,穆安之終於閉嘴,欠欠身退出宣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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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史台的攻擊來的異常猛烈,早朝第一疏便是以漢武帝時巫蠱案為例,言三殿下穆安之被庵尼謠言迷惑,恐生大禍,請朝廷立刻處置眾妖尼,以安人心。

南安侯世子臉上的驚愕不似作假,他雖料到太平庵之事必然會引發軒然大波,卻不曾想禦史台攻擊來的這樣迅速淩厲。

南安侯世子的反應極為迅捷,雖則穆安之以太平庵的口供險牽連到胡家,畢竟禦心在胡家,並未令三殿下胡鬧,也沒有深究此事。眼下這些禦史,豈不令陛下與三殿下都認為是他胡家指使。

雖則南安世子心中也認為穆安之多管閑事,不大喜歡穆安之。但,南安世子的政治決斷精準迅決,他馬上出列為穆安之說話,“三殿下何嘗在朝上說過一句太平庵的案子,三殿下斷案,必有鐵證,被告皆認罪伏法,刑部依律判決。此案未決,你們若對案情有異,可到刑部調閱卷宗。總不能事涉些庵尼就要拿漢武巫蠱說事,先不說我朝是否有江充之流,陛下英明神武,聖明燭照,再如何的陰謀鬼祟亦難入陛下之目。”

南安侯遠鎮南夷,南安世子在朝當差,且不論南安世子內闈如何,政治素養絕對夠用的。

唯一所慮便是三皇子穆安之在朝向來孤立無援,穆安之與東宮不睦也不是秘密,南安世子一出面,事後恐怕還要向東宮解釋一二。

穆安之戰鬥力也完全不弱,當年就能朝上罵暈禦史的人物,此時更是以一當十,把那幾個聯合起來參他的禦史罵了個狗血淋頭,禦史敢說他效仿小人江充,他就說禦史是不是暗示皇家父子失和,詛咒皇家父子相殘。

穆安之用詞之犀利,氣勢之懾人,南安世子覺著縱自己不出面,這位言辭如刀的殿下收拾半個禦史台也是沒問題的。穆安之氣焰之盛,連帶著左右都禦史都被他的怒火狂風飆了一臉灰。

左都禦史劉言怒道,“明明殿下自己行事不謹,禦史風聞奏事有何錯處,殿下對我等禦史強加罪名,是何意思?”

穆安之冷笑,“最先提巫蠱案的,好像不是本殿下,正是諸位風聞奏事滿嘴噴糞也無需負責的禦史吧。”

右都禦史方昭道,“殿下切莫斷章取義,我等也是擔心殿下一時不謹為人利用釀成大錯。需知巫蠱之事最易為小人所乘,一旦牽涉其中,朝中百官,公府侯門、書香世宦,甚至宗室皇家,都是一場滔天大禍啊。我等禦史或有言語不當之處,一片忠心卻是蒼天可鑒。”

朝中沸出一鍋熱粥。

太子輕微的蹙了蹙眉尖兒,穆宣帝問,“太子,你說呢?”

穆宣帝一開口,朝中噴發的火焰不得不暫且平息,尤其吵的臉紅脖子粗的幾位,更是斂一斂官服衣袖,欠身靜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