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朝臣第一!(第3/8頁)

所以潘航哪怕明知棄戰談和,自己放棄抗爭,會給唐羨之爭取時間和便利,為後來的大局帶來不可知的變數,也不能不同意。

他仰起頭,等城上一輪怒罵過後,才說清楚了談判的內容。

城上,張鉞白林等人聽完,久久沉默。

一旦開城門,保住了百姓,他們的仕途和名聲,也就完了。

隨雲書院的院正,白發蒼蒼的老頭子也上了城門,聽完了,手上顫巍巍搬著的石頭險些砸了自己腳,老頭子把石頭擡起來,就對城下扔了下去。

伴隨一聲怒吼:“丈夫死國可矣,變節萬萬不能!”

老頭子一聲怒吼之後,城上百姓齊聲狂呼:“變節開城,萬萬不能!”

“辜負犧牲,萬萬不能!”

士兵傷亡將盡,文人也上了城頭,現在城上,很多州學和隨雲書院的學子。

文人不懼死,最怕千秋罵名。

呼聲如潮,遠遠傳出,唐易聯軍也有聽見,一陣騷動。

聯軍裏也有很多人反對這個談判,立即有人要勸說,唐羨之淡淡擺手。

他願意再等等,給湖州一個機會。

如果真的執迷不悟,他也不介意血洗湖州。

……

張鉞和白林對視一眼,神色黯然。

如果還是四年前的張鉞,他此刻會做和老院正一樣的事,別說開城,誰給他這個建議,他就敲誰一個頭破血流。

但是四年時光,在文臻身側,他已經學會了圓融,學會了思考,學會了脫開傳統的忠君忠一姓思維模式,重新去看待關於生命、自由、尊重、自我……那些和這世界格格不入卻又永久高懸於星空之上的那些哲理。

氣節的背後,是萬千人命,一座城。

湖州在這八天的抵抗中,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他的名節為輕,可這一城的百姓,誰來護?

此刻是最好機會,若非潘航帶兵來援,聯軍再耽擱不起,唐羨之絕不會留給湖州任何生機。

可此刻群情激憤,巨大希望之後的失望讓人激起血勇也失去理智,百姓不肯開城,不肯讓出湖州,那麽即使他強硬下令開城,唐軍入住之後,也會惹出禍事。

一浪高過一浪的呼聲裏,張鉞轉頭,輕輕問周沅芷:“如果……如果林侯還在,他會怎麽做?”

周沅芷一直抓著林飛白的劍,一動不動站著,她的頰上不知何時添了一道血口,口子不淺,十有八九會留下痕跡,這愛美的大家閨秀,卻連抹都沒抹。

聽見這一句,她蒼白如雪的臉才微微有了一點表情,卻並沒有回答張鉞的話,忽然側身,豎掌,一掌狠狠敲在老院正的脖子後。

老院正眼白一翻,倒地。

狂呼聲戛然而止。

張鉞:“……”

周沅芷也不理會任何人,靠著城墻,對底下道:“潘將軍,我是林侯的未亡人。”

潘航忽然便張口結舌。

半晌他吃吃地道:“林……林夫人……”

一句話他說了好久,眼前忽然掠過那一年留山四季樹花葉金紅,那個高挑的丫鬟冷冷淡淡地道:“想娶我,你不配。”

潘航的視線忽然有些模糊,他死死咬住了牙。

聽見那女子在城頭上,淡淡道:“林侯原本戍守平州,與這湖州並不相幹,但是在察覺湖州即將被偷襲後,他星夜奔馳,馳援湖州,其時他已勞累多日,傷寒未愈。”

城上城下,鴉雀無聲。

“他撐著重病之身,守城六日夜未曾閉眼,最終沒能躲過聯軍一發炮彈。但他不是被炮彈炸死的,他是活活累死的。為了不動搖軍心,他死後還坐在城樓上,守著軍民,守著湖州。”

人群漸漸有飲泣之聲。

“我在給他收殮時,發現他已經被凍僵,衣裳和鮮血肌膚凍在一起,無法換衣,也再也無法躺下來安睡了。他只能維持著這樣捍衛和守望的姿勢入葬。那一刻我在想,他該多累啊。”

哭聲越來越響。

“也許有人認為,他是神將之子,他要捍衛林家的榮光,要履行為將者保家衛國的職責。但是我想有件事也許你們不知道。就在前不久,神將被召回天京,先帝怕他功高蓋主,賜了他毒煙一把,將他下了天牢。也同時宣召飛白進京,如果不是後來陛下下旨令飛白來平州,想必飛白的待遇,不會比神將好。”

哭聲驟然止住,人們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來平州,他依舊受到的是監視、排斥和擠兌。這和之前二十年是一樣的,你們看見的是神將之子少年封侯,我看見的是他作為質子久居天京,看似深受帝寵,其實寸步難行,無法拿起心愛的弓箭馳騁沙場,只能在紙醉金迷的天京消耗時光。明明來平州是要守衛平州,可平州軍吃空餉,無兵無糧,上官推搪……他來平州不過半月,不僅要操心訓練,還要和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們周旋籌謀……嘔心瀝血,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