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封雲澈因為有夜裏難眠的毛病,所以對睡覺這一方面特別講究。

枕頭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不能太軟也不能太硬。被子要大要暖和,還要柔軟和輕便。寢殿內要一直有燭光,既不能太刺眼,又要保證他夜中驚醒時視線清明。而且入睡前宮女需得提前在房中燃好安神香,香味不能太濃也不能太淡。睡覺的時候所有人都得去外面守著,因為房中有其他人的話,他們的呼吸聲也會擾得他睡不著覺。

饒是如此,每天晚上還是要輾轉許久才能睡著。

夜裏難眠的痛苦無法與人言說,折磨得他心神俱疲。

昨天大喜,他喝了許多酒,想到自己寢殿中多了個太子妃,封雲澈覺得無法忍受自己枕邊有旁人呼吸,於是決定去前院的書房先湊合一宿再說。

書房沒有床,只有一張窄榻,雖然也鋪了軟衾,但還是覺得不舒服。

醉意一直未曾消退,困意又洶湧而上,叫他頭疼欲裂,頭昏腦漲,迷迷糊糊中竟忘了自己已經娶妻這件事,晃晃悠悠又回了寢殿,兇走了一個陌生的丫鬟,自己掀了被子躺在床上,竟是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睡著了。

早上脖子間的不適叫他醒來,才發現自己枕著一個手爐睡了一夜。

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把他的枕頭換成這硬邦邦的手爐?

更讓他震驚的是,他枕邊居然睡了一個女人?!

是他昨日娶得太子妃。

旁邊有人自己還能睡得這麽香,看來昨天確實喝的酒太多了。

所以是她趁自己醉酒,把他的枕頭換成了手爐嗎?

正盯著她看的時候,對方睫毛顫了幾顫,睜開了眼睛。

梅幼清睜開眼睛看到封雲澈的時候,心咚得跳了一下,著實嚇了一跳。

“太子殿下,”她坐起身來,有些尷尬,“早上好。”

封雲澈將手爐往她眼前遞了遞。

梅幼清不知他舉著手爐是什麽意思,以為是給她的,可接過來之後才發現手爐是涼的。

又瞧見他一直揉著脖子,想來是有不適,於是道:“太子殿下,臣妾幫你揉揉吧。”嬤嬤先前教導過,嫁給太子之後,就要自稱“臣妾”。

只是剛擡起手,便見他皺著眉頭躲開:“別碰我!”

梅幼清只好悻悻地收回手來。

封雲澈翻身下床,讓外面的人進來伺候,梅幼清也跟著下了床,在柔兒和兩個宮女的伺候下洗漱穿衣。

封雲澈自下床之後就沒再看梅幼清一眼,衣服妥善之後就要出去,吳公公上前提醒,說依照規矩,今天他要和太子妃一起去給太後、陛下和皇後娘娘行禮請安。

吳公公是皇後娘娘專門安排過來的,也只有他的話,封雲澈還能聽進去幾分。

封雲澈看了一眼正要上妝的梅幼清,催促道:“走吧,去請安。”

柔兒剛打開胭脂,還未往梅幼清臉上施,聽見太子催的這一聲,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家小姐新婚頭一天請安,怎可素面去呢?

可那廂封雲澈分明不想等她家小姐妝扮,這可如何是好?

正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時,就見梅幼清取走她手上的胭脂,直接用手指點了幾下,分別在雙唇和臉頰的地方輕輕暈染了一些,而後便站起身來:“太子殿下,走吧。”

封雲澈負手往外走去,步子邁得很大,梅幼清只好提著裙子跟了上去。

柔兒緊緊跟在梅幼清身後,生怕她步子邁得急摔著,心中一直抱怨:太子也真是的,不讓人好好妝扮也就罷了,怎的還故意走這麽快?

梅幼清今日衣服穿得隆重繁復,追著封雲澈走了一會兒,可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越來越大。她索性將裙子放下來,讓柔兒攙著她慢慢走。

“小姐……太子妃,”柔兒忙改了稱呼,“您不追太子了?”

“不追了,慢慢走。”否則萬一摔著了,弄得自己狼狽就更不好了。

柔兒擔憂道:“可太子殿下若是生氣了怎麽辦?”

“我未做錯什麽,不用看他臉色。”

依著禮數,他們要先去延福宮給太後請安。梅幼清和柔兒雖然不知延福宮在哪裏,但好在吳公公還跟在她們身邊。

待到延福宮中,太子早就過去了,正坐在殿中喝茶。

殿內肅靜,太後威嚴,面上無多喜色。

梅幼清走進殿中,依著禮數行跪拜之禮,可禮數行罷,卻未聽見太後叫自己起身。

梅幼清只好繼續跪著。

許久,才聽太後道:“太子妃,今日你大婚第一日來給哀家請安,怎的落在太子後面,遲遲才來?”

在梅幼清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為這件事情受到太後斥責的準備。

“太後息怒,孫媳走得慢,下次會走得快些。”

太後面色並未改善:“方才哀家瞧見太子進來,臉上多有不快,是不是你今日做了什麽事情,才惹得太子如此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