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月下切磋

齊大郎連環殺人案告破,周祈便又閑下來。

閑了便想買買買,但算算手裏的錢,也只得作罷。那就請謝少卿和崔熠去豐魚樓吃飯吧,請他們吃飯的錢還是夠的。

謝少卿這個人,不只有點兒暗裏的風騷,還有點悶壞。上回自己送他——不對,送唐伯兩叢挺貴的牡丹,他知道自己沒多少錢了,偏擠兌自己,提這請客的事,又說什麽“言必信,行必果”君子不君子的。

周祈總覺得,“不君子”的行徑,是合該留在大事項、留在刀刃兒上用的,請人吃飯這種事,還是君子一點兒得好。

周祈便又攀上墻頭兒,一邊聽謝少卿吹簫,一邊兒想著請他吃飯。

周祈坐在墻頭兒上,微聳著肩,塌著腰,兩手拄墻頭,當啷著兩條腿,還一踢一踢的,從頭發絲兒到腳後跟兒都在詮釋著什麽叫“坐沒坐相”。

月光很亮,隔著謝少卿家的西跨院,能看見他家主院。謝少卿正站在中庭花樹旁吹簫。

今天吹的不是《杏園春》了,要安寧悠遠一些。

周祈微閉著眼細聽,覺得好像有月有星,有一縷薄雲蒙住月亮,又很快散開,有夜鳥抖動翅膀,有微微的花香味兒……

這樣的簫聲讓夜顯得很是寧靜,周祈的腿都不踢騰了。

簫聲突然一轉,活潑輕快起來,仿佛一只貓躥上墻頭,輕快地飛檐走壁,又低頭對墻下的主人撒嬌,喵喵兩聲。

周祈睜開眼睛,找了找,並沒找到胐胐,對,那位是嫻靜怕高的……不由得有些失望。

謝少卿一曲吹完,周祈正想故技重施,用小石子小土塊砸他們家院子,卻見謝少卿朝西跨院走來。

周祈的小腿又開始晃蕩。

她歪著頭看謝少卿:“吹得真好。”

謝庸笑。

“這支曲子叫什麽?”

“《春夜月》。”

“從前沒聽過,是新曲嗎?還是旁的什麽地方的曲子?”

“就算是新曲吧。”

就算是……周祈對曲子不甚了了,便不問了,“明日中午散了衙,別在公廚吃飯了,叫上小崔,我們一起去豐魚樓。”

謝庸笑,過了片刻,道:“後日就是休沐了,你且來這邊吃烤羊肉吧,豐魚樓以後再吃。”

這樣拖拉拖拉,也就到了月中發薪日,周祈笑起來,偏又說便宜話:“我是想著要‘言必信,行必果’……”

謝庸微笑點頭:“君子行事,倒也不用拘泥。”

周祈彎著眉眼,腿不再晃蕩,改而虛虛地別在一起,用腳尖兒畫圈圈。

謝庸看她的樣子,想起胐胐來。每當高興了,得意了,偷吃了肉,伸出爪子去戳魚,把魚嚇跑了,回頭看看,以為沒人發現,便都眯著眼,尾巴豎著,尾尖輕搖。謝庸看一眼周祈的腳,又避開。

“總是偏謝少卿的好飯,實在心裏不安,回頭我帶兩壇梨花白來。”周祈笑道。

“你還不如早點來給我打個下手。”

“……啊?”周祈腳不畫圈兒了,看著謝少卿。

謝庸微挑眉毛,“周將軍不方便?”

“……方便。”

謝庸點頭。

“不是……我是怕有我幫忙……行吧!”周祈到底點點頭,“我切肉應該不錯,好賴也練了那麽些年刀。”

謝庸微笑。

周祈順嘴問起謝庸他練武的事:“謝少卿是跟學裏騎射先生學的劍法?”

謝庸點頭,“縣令郭翁是個重文教的,故而汧陽雖不是什麽富庶之地,縣學卻頗像樣兒。禮樂射禦書數皆有人教,教騎射的先生也教劍法,但我的劍卻主要是跟教詩文的先生學的。”

“先生愛詩愛酒愛劍,喜於月下舞劍。”

這位縣學的楊先生,據說是前朝皇族之後,做得好詩文,為人灑脫不羈,早年的時候也做過官,後來不知道為何罷了職,遊歷到關內道,便停了下來,隱居於此。這位先生頗看重謝庸,不只指點他詩書文章,還教他劍法。

雖只一句話,周祈也能想象得出這位先生的風姿,笑道:“難怪你的劍法一股子文人雅致氣。”

謝庸接著道:“後來去書院讀書時,有位師兄好劍,也得他指點過。”

周祈這好為人師、又喜與人切磋的毛病又犯了,笑得似只大尾巴狼:“我夜觀星象,今晚是個適宜以武會友的日子……謝少卿與某切磋一二如何?”

謝庸看著她,略沉吟,抿抿嘴,“嗯。”

然後又補一句:“請周將軍賜教。”

周祈折了兩段杏花枝,然後從墻上跳下來。

兩人各執一段樹枝,周祈擺個起手式,笑道:“請。”

謝庸微笑:“請。”

周祈先出招,用花枝掃謝庸腰腹,謝庸錯步避開,轉身用花枝刺周祈右肩。

周祈略側肩膀避過,第二式轉攻謝庸脖頸。謝庸歪頭,用手裏的花枝格一下,兩個枝子一觸即離。周祈改刺為劈,斜著劈下來,是一式從刀法中化出的劍法。謝庸再避過,刺周祈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