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櫃坊憑帖

方漢生畫了押被帶下去,謝庸退堂。

崔熠先笑了,對王寺卿和謝庸道:“原來那畫兒裏是這麽個玄機。我和阿周這種不讀書的,是真看不出來。”

周祈向來不要臉,“你不讀書,我讀,前兩天我還看書熬了大半宿呢,只不過與王公、謝少卿讀的不一樣。”

王勻笑起來,謝庸也莞爾。

謝庸又對王勻行禮:“雖有碧雲、齊四等人證,方漢生自家也承認下毒殺人,但此案尚有許多疑點,庸想再去趟陳宅。”

王勻點頭,“是當如此。”

這種事,自然落不下崔熠和周祈。

崔熠騎在馬上:“方漢生連殺人都認了,沒必要再否認與阮氏的事,他既然說自己與阮氏沒關系,那當是真的……”

周祈順嘴便把他拐跑偏了:“如果阮氏所生之子果真是方漢生的,他不承認,看如今的樣子,阮氏至少能從李家得一筆錢財,這樣方漢生至少也給自己留條根。若是他承認,這種亂·倫·通·奸,阮氏還能活?那孩子又如何長大?”

崔熠想了想,不由得點點頭:“也是,你說得有理。”

周祈卻又笑了,“其實,我也覺得那奸夫不是方漢生。”

崔熠瞪她一眼:“消遣我,有意思嗎?”不待周祈說什麽,自己也笑了:“要不說聰明的腦袋都是相似的呢。你說說,為何你也覺得那奸·夫不是方漢生?”

周祈驅馬離他近一點,“我那日與謝少卿訪敦義坊阮家,街坊四鄰有見過那奸夫的,卻都說郎君騎馬匆匆而來,看不清記不起長什麽樣兒。”

“這一個人啊,若是長相好,風姿好,比如我們謝少卿這樣的,自然還有你崔少尹這樣的,當然,我也勉強能算在列——”

不等她說完,崔熠已經笑起來。

“那都不用近看,遠遠地就被百姓雪亮的目光揪了出來。敦義坊的鄰居都說沒看清、記不得,很可能是這奸·夫長相普通,過目即忘。”周祈道,“我們幹支衛搞跟蹤盯梢的都是這種。”

崔熠竟然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周祈挑挑下巴指向謝庸,對崔熠道:“你不覺得方漢生在氣度上有兩分像謝少卿嗎?他這種,按說不應該是看不清記不住的。”

崔熠剛想點頭,突然歪頭看周祈:“前幾天那個落魄士子方斯年,你說他有點像老謝,如今又覺得這方漢生像老謝,阿周啊,這——不太好吧?我們老謝可是抓兇犯的,怎麽會與嫌犯們相似?”

崔熠架秧子撥火的本事全套地使出來,“阿周啊,你對老謝有什麽不滿,可以直說嘛。大不了讓他做兩頓飯給你賠賠罪。”

讓他這一說,周祈卻不由得反思起來,為何看到個好看些的男人,我就覺得像謝少卿?

周祈不由得又打量謝庸一眼,謝庸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德行,對他們的話恍若未聞。

周祈的目光從他高挺的鼻梁上掃過,得出結論,大概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難看的才各有各的難看之處。但轉頭看向旁邊笑得一臉欠抽的崔熠,又犯了疑惑,小崔長得也好看,但與謝少卿不像。哎呀,小崔真是個神奇的存在……

一路說著話,不覺已經到了懷遠坊陳宅門前。

依舊是範敬接了出來,把三尊“大神”請進去。

三人既已顯露了身份,便不好再進後宅了,故而被請去前宅正廳奉茶。範敬還要賠禮,“從前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認得貴人們,多有怠慢,還望海涵。”

謝庸擺擺手,笑道:“這有什麽的?本便是我等為查案微服而來,範郎君不認識才正常。”

範敬趕忙稱是,又謝他們為自家的事奔忙。

謝庸卻慨嘆:“令嶽才身故,家裏又多事,全靠範郎君獨立支撐,也是委實不容易啊。”

聽了這樣體貼的話,範敬感懷地再沖謝庸行禮。

周祈看看謝庸的側臉,又想起那黃鼠狼誘哄小雞吹口哨的故事來。

進了廳堂,喝了茶,謝庸與範敬通報案情,“府上的事,我們已經審清楚了……本是想謀害夫人,誰知竟是高公喝了那一碗加藥的桂花羊乳……”

範敬趕忙再站起來行禮,“想不到家裏竟然出了這等奇案,幸好貴人們明察秋毫,不然家嶽真是去得不明不白。”又慨嘆,“想不到五郎那樣文質彬彬的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

慨嘆完,範敬卻又替方五郎求情:“不知貴人們給五郎如何量刑?五郎到底年輕,才被仇恨迷了眼,又有這樣的前情,不知能否從寬些?”

謝庸搖搖頭:“量刑還要看本寺王公的,不過依某來看,想活是難了。”謝庸卻又好心建議,“我們量刑自要依照律法,可也兼顧人情。你若有心,回頭寫個請求減刑的陳情書遞上,方五郎這斬刑,興許能改成絞刑,也算落個全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