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理理原委

眾人到光德坊時,暮鼓已經過半,天將黑了。

周祈眼力好,一眼辨出京兆門口的崔熠與他的侍從一行。

崔熠亦看到他們,打馬往這邊來迎,遠遠地便道:“嘿,老謝,阿周,你們猜我查到了什麽?證據!那殺趙大的定是穆詠!”

走近了,崔熠得意一笑:“嘿嘿,這回也輪到我說嘴了!我找到了穆詠殺害趙大的證人。”然後便賣關子,等著周祈和謝庸問。

押解趙大母子的京兆衙差一臉的不忍,自家少尹嘚瑟一回不容易啊,但……唉!

其中一個悄悄撩開了車簾子。

崔熠:“這是——”突然意識到什麽,“趙大?”

衙差對他深深地點點頭。

崔熠:“!!!”回頭瞪了身後坐著平康名妓的車子一眼。

作為兄弟,周祈給他補場:“太好了!那穆詠果然有問題。興許那無頭男屍的事有著落了。”

崔熠給周祈一個“好兄弟,什麽也不說了”的眼神,周祈則回以“自家兄弟,客氣啥”的笑。兩人眉目傳“情”的時候,卻聽謝庸道:“確實很可能與平康男屍相關。”

崔熠看向謝庸,想了想,對啊……情緒立刻又好起來。

眾衙差雖於這裏面的事不甚了了,卻也能覺出自家少尹這心路歷程的一波三折來。

因早有衙差飛馬回報,本已下衙回家的鄭府尹、司法參軍等也已經回到京兆府等在偏廳。聽見外面的人語聲,鄭府尹帶人滿面笑容地迎出來,看到衙差押著的趙氏母子,只滿口道好。

來到偏廳,眾人分賓主按官職坐好。

鄭府尹對這峰回路轉也著實好奇,“子正,你們是如何找到這奸詐之徒的?”

“周將軍曾言,‘凡是不合理之處,多半有鬼。’”謝庸竟先引用周祈的話。

鄭府尹等看看周祈,知她雖一貫地吊兒郎當,但畢竟是皇家禁衛,也著實有些見識。

周祈又端出東市蔔卦一條街杠把子周道長的微笑來。

“此事之始,便是趙母的兇夢,老嫗說其子失蹤是被害,催著報官,並明示暗示對衛氏的懷疑,且表現地對自家是兇宅深信不疑。這世上真有兇夢預警,兇宅害人?兇殺案中多有自作聰明的兇手去官府報案的,此即所謂‘賊喊捉賊’也。故從一開始,這老嫗便有可疑。”謝庸道。

“見到平康屍首時,趙母言之鑿鑿趙大腿上有痣,我與周將軍今日再問,她又道或是記錯了。何以證詞反復?前後所差者,不過是我們已經找到了暗道,捕了穆詠和衛氏。試想,前次若那屍首被認為是趙大,我等只會著重查探平康坊,如何還能發現趙宅暗道之密?而此次已經拿了穆詠衛氏,再說那屍首是趙大便無妨了——其證詞反復的目的便是他二人。”

謝庸又道:“其實趙母身上最大的疑點也在於此,她對趙大的死‘確信不疑’,卻不關心趙大的屍體找到沒有,悲傷亦似有限,只口口聲聲‘為我兒做主’,求我等擒拿真兇。於一位寡母來說,擒兇為何比其子之死本身還重要?”

鄭府尹點點頭,“很是!蓋因其子未死,目的本就在這‘兇’上。”

“還有那鬼哭,正是那鬼哭又把我等引向趙宅,引向後院,直指暗道,這與老嫗的目的相同。世間真有鬼哭?若是人為,是老嫗,還是另有其人?”

“今日老嫗更是說漏嘴,差點說出那地道中的血跡,她是如何知道的?”

“這種種,若趙大系詐死,便都能解釋通了。”

鄭府尹和司法參軍等道,“果然如此。”

“我猜,趙大那日想把後園花廳改成暖房,發現了密道,並通過密道走到了盛安郡公外書房地道口處,或許從前他對衛氏便有懷疑,這回更確定了衛氏與穆詠有染,甚至懷疑孩子的血統,其他證人證詞皆說趙大為人吝嗇刻薄,非心寬之人,出了這樣的事,他如何忍得?必須報復回去,便歸而謀諸母。”

“而趙母極精明,與趙大一起定下這詐死之計——趙母信佛,今日在其腕上見到佛珠,或許就是老嫗選的全家去青龍寺上香這個契機,趙大陰潛回宅,偽裝失蹤。”

鄭府尹拊掌:“我看便是如此了!”

“卻不想出了平康無頭男屍的事,讓此案撲朔迷離起來,”謝庸微笑道,“也讓我等拐了大彎兒。”

鄭府尹面色又不太好起來,“唉,可惜,這樁命案卻是沒有破。”

謝庸看向崔熠。

崔熠對鄭府尹笑道:“平康坊這邊亦有進展了。南曲妓子方綾兒說臘月初四晚,已經亥末了,穆詠才到其院子裏去,面色不佳,行動慌張,說話也總是失神。那平康的無頭男屍正是死於那晚亥時至子時許!”

鄭府尹身體微前傾:“哦?這麽說就是那穆詠殺的人。可那死者是誰?何怨何仇?這也太巧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