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制衡

紀衡很懊惱,又有些無奈。

怎麽就親上去了呢,對著一個太監,他也真下得去口。並且親完之後沒有任何不適感,甚至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停!不能再想了!

紀衡單手拄著頭,目光呆滯地盯著案上奏章。奏章末尾朱批的地方,被他用紅色毛筆只寫了一個“田”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卻像是一張嘴,正笑對著他傾吐譏嘲之語。

斷袖!玩兒太監!惡不惡心!

紀衡突然很惱怒,持著朱筆在那個字上狠狠塗抹幾下,直到把那字蓋住,只剩下艷紅一片,乍一看像是一灘血,觸目驚心。

他丟開朱筆,向後靠在椅背上,渾身泄力一般,腦內空空,胸中卻又似塞得極滿,擠得人呼吸不暢。

椅背是純銅鎏金的,也沒有墊著靠背,硬硬的,從前不覺得怎樣,現在卻硌得他更加心煩意亂。

紀衡只得把這股心煩意亂集中於拳上,握著拳重重一砸面前書案,案上的書本奏章毛筆等被震得哆哆嗦嗦移動了位置,一個方形的薄胎青花筆洗嚇得錚然作響,只那方墨綠色八仙慶壽端硯還算穩重,略微顛了一下便巋然不動,硯內墨汁卻不安地漾著細紋。

盛安懷聽到屋內猛然作響,心內擔憂,於是邁著小碎步進來查看情況。紀衡見到他,便問道,“何事?”

盛安懷因有些心虛,不好意思說皇上我擔心您所以進來瞅瞅,只好拿方才的一件事回他,“皇上,太後娘娘方才差人送來一瓶自制的藥茶。另外,太後娘娘說她那裏有些時新鮮果,底下人侍弄的櫻桃樹今夏也結了好果子,請您得空去慈寧宮品嘗。”

雖然紀衡並不缺那幾個果子,但是太後想方設法地和兒子套近乎,紀衡自然不可能說什麽氣頭上的話,於是沉默不語。

不過,太後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送茶葉請果子,總讓紀衡覺得她的目的怕是為了康妃,因此心中不大舒服。

他本就心情不好,現在更不願為了饒恕康妃而使自己憋屈,想了想,說道,“你帶人把婉嬪流產牽涉到的所有奴才都送到玉華宮去,傳朕的旨意,此事交與順妃嚴查,不可有任何姑息。”

盛安懷領旨離去。

接著,紀衡去了慈寧宮。

太後見兒子這麽快前來,以為他是妥協,便很高興,急忙吩咐人上茶端果子,又指著一盤櫻桃對紀衡說道,“這是哀家宮中的花匠種出來的果樹。尋常櫻桃每年三四月間熟,她卻能把這果子成熟的時間推遲兩三個月,所以現在這麽熱的天兒,咱們還能吃上這新鮮又爽口的櫻桃,你說好不好?”

紀衡嘗了一個,淡定說好。

太後便高興地和紀衡聊起來,聊著聊著果然說起婉嬪的事情。太後其實自己夾在中間也為難,又不想兒子失望,又不願康妃有個好歹。

紀衡卻告訴太後,這事兒他不管了,已經移交給順妃去查。

太後驚道,“為什麽?”

“順妃做事妥當,朕信得過她。”

最後半句話可謂誅心之言。他信得過順妃,那麽信不過誰?康妃?還是她這個當娘的?

太後聽到此話,便知以兒子的聰明,想必已經知道內情。她只好黯然道,“衡兒,你知道,我一切只為你好,倘若你覺得為娘的做了什麽不妥,只管說出來,不要等旁人來離間我們母子。”

紀衡聽到太後說軟話,也笑道,“母後說笑了,朕再信別人,也不及您之萬一。此事要等一切查明才好辦,說句心裏話,朕也不希望鬧得太大。”

太後知道他是打算放康妃一馬了,然從此康妃的把柄被順妃握住,必會留些遺患。兒子行事穩妥周全,最擅制衡之道,現在竟是把前朝那些制衡的法子搬到後宮來了。她雖心中犯堵,但是知道以兒子的脾性,做到此種程度已是不易,也就不再說什麽。

又聊了會兒天,紀衡問起如意。太後向外邊一呶嘴,“他在花園裏玩兒呢,跟你宮中那個小奴才。”

紀衡知道這個小奴才指的是田七。他本想去看看如意,但是聽說田七也在,昨日裏讓人臉紅心跳卻又讓他不想回首的事情一時湧上腦海,讓他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於是便有些猶豫。

太後訝然,“你不想去瞧瞧如意嗎?”

這話終於給了紀衡一點勇氣,他站起身,“那麽朕就去看看,如意是個不省心的孩子,一不留神就要闖禍的。”說完見太後點頭,他便轉身離去。

太後因紀衡剛才給了她面子,現在便也投桃報李地說道,“不用擔心,田七很好,如意與他玩兒哀家放心。”

紀衡聽到此話,只轉身應了一聲,腳步卻更加快了幾分,簡直像是逃出去的。

田七和如意正在慈寧宮花園裏圍著那棵櫻桃樹玩耍,除了他們倆,在場的還有戴三山和盛安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