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章空識歸航(第2/3頁)

感月又在邊上打岔,“大姐姐拜過壽了?咱們也趕緊去!”她來拉藍笙和邇音,回頭道,“姐姐先逛逛,過會子我來尋你。”

一行人紛紛進園子,她母親經過她身側時低聲囑咐,“人多眼雜,別到處亂跑。”便隨眾人一道去了。

她在斜陽下站了一陣,只怕等到感月出來,藍笙也就跟著出來了。到時候要擺脫不容易,舅舅那頭就得爽約。不如現在就悄悄溜走,等回來再想法子搪塞也是一樣。

打定了主意就打發維玉維瑤,“你們別跟著了,今兒喜日子,松泛些個。那頭有專設的茶水,你們自己去吃些東西。一早晨伺候我到現在,幾塊糕餅怎麽夠填肚子的?沒的餓出病來!”

維玉和維瑤躑躅著,“你一個人,我們不放心。”

她倒好笑起來,“這裏是將軍府,又不是外頭,還怕有歹人不成?放心吧,攏共這些地方,要找我還不容易麽!”

兩個丫頭也的確餓得厲害了,聽她言之鑿鑿就松懈下來。再三再四交代別走遠,相攜往西面去了。

布暖看她們轉過了薔薇架子,方不緊不慢舉步邁過二門。賓客都是識禮的,二進是內宅,沒有主人應允,外人等閑不能進入。所以這裏可說和前院是兩重天,一切的喧囂嘈雜都阻隔在兩扇院門外。外頭是煙火人間,這裏就是方壺勝境。

走在青石板上有種異樣的感覺,上次也是這樣的,像是故地重遊,說不出的熟稔。彌濟橋那面是長長的水廊,她踏上橋頭看過去,蜿蜒的木柵,還有桅杆上高懸的風燈,她以前應該不止一次來過這裏。

鴛鴦畫帛纏綿滑過橋面,她一步一步朝著竹枝館行進。將要落山的夕陽把湖面染成紅色,湖中央的屋舍倒映在水中,滌滌蕩蕩,儼然另一個莫測的世界。

伸手去推那直欞門,檻窗開著,隱約聽見風吹書頁的聲音。嘩啦啦一片,時而漫不經心,時而急促的,像是下一瞬就要把紙撕碎。她本能地去地尋那書案,果然沒有壓鎮紙,吹得一室宣紙。她蹲下身,一頁頁重新歸置起來。站在案前才發現自己這麽輕易就找到帷幔後頭來了,根本是熟門熟道的,早就知道在那裏。

合上窗環顧四周,再簡單不過的擺設。東半邊是文縐縐的筆墨紙硯,西半邊墻上掛著一溜刀劍弓弩,文武沒有嫌隙,融合得很好。她順勢看過來,胡榻、螺櫃、書格、條案……案上一個小小的神龕吸引了她。沒見過這樣別致小巧的,她走過去瞧,只有硯台那麽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主位,有底座,龕籠上雕著華美精細的紋案。鏤空的,上了一層金箔,看得出是花了極大的心思鑄就的。

她趴在案頭琢磨,神位上沒有名字,看不出供奉的是誰。

“奇怪!”她伸出一指在那龕頂上撫了撫,“無主神位麽?”

容與進來的時候正聽見她一個人在那裏嘟囔,他有些悵然,嘆道:“不是無主的,他也有出處。”

她回身看他,奇道:“那為什麽空著?不寫名姓,怎麽收得到功德?”

他走過去,凝視那神櫝,眼睛裏有憐愛的神氣:“因為他沒有名字,他還沒來得及看這世界一眼就走了。”

布暖才知道這是個嬰靈,倒愈發奇怪起來。覷了他一眼,遲疑道:“那……他是舅舅的什麽人?”

他思量了一番,還是沒有好的契機。她現在懵懵懂懂,若說這是他的孩子,孩子的母親不是別人正是她,她能經受得住這樣的沖擊麽?過去種種她都忘了,也許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和他曾經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猛不丁把個孩子推到她跟前,她十有八九是不信的。所以得慢慢來,一步一步地來。

他說:“這是位老友留下的,我替她照應著,孩子可憐,才兩個多月就沒了。就算他沒能來到世上,骨肉情義總是有的。叫他吃著供奉,也好早日超生。”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心道他真是個好人,替別人積德還這麽兢兢業業的。

“我聽說你近來在學禮佛?”他瞥了神龕一眼,“幫我個忙,把他帶回去。你念佛經的時候也捎帶上他,比只在我這裏吃香火供奉強。”

她茫茫然道:“可他沒有名字,我怎麽給他渡功德呢!”

他聽了把龕籠捧在手裏,折回書案前量水研墨。取了支小楷探進去寫,寫完之後交給她。她透過鏤空雕花喃喃地念:“殤子小郎君之靈位……”

他臉上一派肅穆,“他父親母親都管他叫小郎君,那便叫小郎君罷!”

她應下了,又道:“你叫我到這裏來,是有話要同我說?”

他的笑容裏重帶了幾分不羈的味道:“我要見你,非得是要有話說麽?莫非沒話你就不見我了?”

她心口驟跳,怪他老是這樣含混不明,便有意抱怨著,“前院在辦壽宴呢!你撂下賓客獨個兒跑了,不怕人家四處找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