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痛惜依舊

一縷日光從側面穿透過來,她在光影裏伶仃站著。他們的唇貼在一起,僅僅是貼著,像幼時親吻阿娘一樣。小心翼翼,不敢唐突。

他的唇竟有意想不到的柔軟,薄唇的男人是薄情的,然而他不是。他的吻裏有顫抖的心跳,有至情至性的一種溫情。她閉著眼,只是不敢相信他會吻她。先前怎樣夾纏不清都好,至少彼此還有退縮的余地。如今已然進入一個新的境地,不得不重新審視他們的關系。他是愛她的麽?應該是吧!她變得沒有底氣,變得愈加惶惑不安。

他慢慢離開她,氣息不穩。天曉得他有多想加深這個吻,他身體裏有一頭獸,廢了極大的力氣,才克制住不把她拆吃入腹。他望著她,她的臉紅紅的。低垂著眼,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脆弱而美麗。他聽見耳朵裏隆隆的轟鳴,不由自主去撫她小巧的下頜。心總不隨著腦子走,他閉上眼,重又吻她。一點一點,用舌尖描繪。

令他驚訝的是,她居然懂得迎接他!糯糯的,比糖還要甜上三分。她在他懷裏細細地喘,一只手環過來勾上他的脖子,她讓他見識到她的熱情。他喜不自勝,又有些意亂情迷。把她嵌進胸膛裏,緊密地貼合。幾乎像要燃燒起來,她還是他的女孩,溫順的、綺麗而又澎湃。她的身體仍舊有記憶,她應該熟悉這一切的。他感到忐忑,也許會讓她想起什麽來。如果找回了對他的愛,那麽恨是否也會接踵而至?

既緊張又不安,她抽空了力氣,幾乎半掛在他身上。她不能思考,沒了主張。天地間只剩下他,他已然是她全部的依靠和向往。

分開的時候她覺得暈眩。“舅舅……”她無意識地呢喃。

他說:“叫我容與,我不是你的舅舅,也不要做你的舅舅。我只願我們兩個像普通人一樣,相知相守,成親生子。”

這些於她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但是不想打斷,也不想醒來。她嗯了聲,收緊手臂。隔了好一會兒方道:“我們能在一起麽?會有未來麽?”她仰起臉,“你待我是真心的麽?”

他笑著刮她的鼻子,“你說我是不是真心的?我們兩個早就縫在一起了,今生再也分不開。有些事你不記得了,但卻刻在了我的骨頭上。除非你不要我,否則就是到天上去,我也要娶你的。”

他說要娶她,她的胸口劇烈跳動起來。不敢有這奢望,但是切切實實的欣喜,至少證明不是他一時興起的荒唐。

“你放心,我不是始亂終棄的人。”他像在立誓一樣,“等這趟老夫人的壽宴辦完,我盡了做兒子的孝道,再往後,便要照著我自己的想法去辦了。”

布暖頷首,她能做的有限。除了靜靜仰望他,再沒有別的了。

這趟壽宴仿佛是個臨界點,太多的風暴在醞釀。

藺氏的喜日子,橫豎少不得娘家人撐場面。葉家再記恨容與,他的官銜在那裏,總不好做得太絕。該來的照舊還是得來,頗有點買賣不成情義在的意思。不過心裏終歸是不滿的,葉夫人恨她姐姐虧待了知閑。不明不白在他沈府住了兩年,結果竟是這下場!雖說是兩姨表親,可但凡知點人事的,誰還肯迎娶了去做正頭太太?他們母子兩個合起夥來坑人,葬送了知閑一輩子。

可氣的是知閑這丫頭像吃了迷魂湯,到現在還對容與念念不忘。葉夫人氣死了,“你竟這麽不爭氣!吃虧還吃上癮了?幾次三番來接你,你不回去,莫非還有想頭不成?”

知閑哭起來,“我不能就這麽灰頭土臉地回高陵去,我是有尊嚴的,不能讓偏房養的都來笑話我。”

她說的是二房的四娘,也合該傻人有傻福的。四娘許了個小吏,別瞧家門寒薄,那郎子倒是個有志氣的人。自己要強,辦事又踏實。從未入流的錄事一步一步往上擢升,四娘過了門後老爺子再一提拔,現如今做了正六品上的雍州縣令。再者小夫妻也恩愛,並不嫌棄四娘粗蠢。四娘眼下日子過得舒坦,又懷了身子,比起知閑真是後來者居上,不知強了多少倍!

定親的時候相中郎子位高權重又怎麽樣?不是你的,爭也爭不來。葉夫人看著女兒不屈的表情真是五味雜陳,“那你也不能在這裏荒廢了青春啊!一個姑娘家,最好的光陰能有幾年?你總得為以後打算!你那姨母是什麽樣的人,你也是知道的。不念舊情,一門心思只巴結著榮華富貴。六郎是她的根本,她再疼你,你也比不得她兒子要緊。那個負心的渾小子打定了主意,她少不得都依著他。你這樣算什麽呢?我的兒,眼光放長遠些,外頭好男兒多的是,你何苦在一根藤蘿上吊死?這趟壽宴過後你就隨我回高陵去,趁著尚年輕,你父親和哥哥手上又有權勢,要尋摸個好人家還是可以的。你聽母親的話,別再糟踐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