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聲斷(第2/3頁)

她再忍不住,她在他眼裏是個什麽?他若有了好姻緣,她不阻礙他,放他去追求。可他愛的偏偏是布暖!是他嫡親的外甥女!這是要毀名聲的!觸犯唐律,千夫所指,他願意落得這樣的結局麽?

她平了平心神,“容與哥哥,你急著往洛陽去,是有公務麽?”

他又含糊唔一聲,一味低頭看他的書,面上倒是極心平氣和的。她半真半假地笑,“什麽公務,忙得這樣!”她把盅蓋揭開,擱了銀匙進去,往他面前推了推,順手收走了他的書。他終於擡眼看她,深邃如潭的眸子。她最喜歡他的眼睛,警敏的、鎮定的、常有種誠懇謙和的味道。她突然想哭,她那麽愛他,為什麽一點回報都得不到!

他復又挪開視線,攪了攪盅裏的燕窩。似乎該說些什麽,他想了想,“我連著好幾日沒回來,阿娘吃睡好麽?”

“你還知道自己好幾日沒回來了!”她嗔道,“再忙,自己身子要保重才好。阿娘都好,只是昨兒以為你會回來,等到亥時才安置的。”

他抿了兩口湯,沒胃口,便撂下了。拿巾帕擦擦手道:“我不是讓汀州傳話了麽,叫別等我的。”猛想起昨天是她的喜日子,因道,“瓊瑰的東西收到了麽?可還稱意?”

她低頭整理腰封上的穗子,“收到了,這會兒擱在梳頭盒子裏呢!說實話,我倒寧願你在身邊,我不要那些首飾頭面,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聽出她話裏的意思,有些悻悻的。他曾經努力想去愛她的,奈何當真勉強不了。情這東西那麽固執,涇渭分明,不愛就是不愛,使出渾身解數也無能為力。

她笑了笑,“阿娘前兒叫人請了畫坊的周先生來,喜帖子已經寫了一半了,下月初八派人發出去。她老人家真是個周到人,連隴右道和嶺南道的親戚都下了帖子,恐怕到時候要你點了信使往遠送呢!”

他還是不鹹不淡的樣子,對此事不甚感興趣,應得也很隨意。只道:“到時再說吧!”

她心裏一涼,面上裝得歡喜,轉到圈椅背後去,用胳膊兜住他的頸子,把臉貼在他裸露的皮膚上。心裏做好了準備,她已經夠低聲下氣了,倘或他又像以往那樣推開她,那這次就把話敞開來說。她不想再壓抑下去,和外甥女爭風吃醋,本身就是個笑話!

“容與,你高興麽?和我成親,你高興麽?”她的嘴唇靠近他的動脈,說話像有回音,連帶著她的耳膜也隆隆震動。“我怕你不願意,還要硬逼著自己接受。我好怕……”

他嘴角微沉,狠狠握住了拳才不至於格開她。他不喜歡也不習慣和別人靠得這麽近,平素獨來獨往,打心底厭惡這種親密的舉動。也只布暖是例外,他抵觸所有人,唯獨願意和她膩在一處,抱她、吻她,意猶未盡,因為他愛她。可是知閑讓他有不適感,這種感覺足以令人崩潰。他忍得心腸起擰,倘若成了親,同床共枕,對他來說是多麽深重的災難!

“別混說。”他嗓子發緊,聲音聽上去有些澀然,“別胡思亂想,回去歇著吧!”

她失笑,“我歇了才起來的,又要叫我歇麽?”她別過臉,看地罩那邊寂寂吊著的紗帳子,隔了一會兒松開手,試探道,“我阿娘前陣子托人傳話來,說我姑丈家有個侄兒,在安西大都護府任職。今年二十,尚未娶親,人品才貌都合適,想把暖兒說與他,你看如何?”

他搭在扶手上的十指蜷縮起來,寒著喉嚨道:“她的事不必費心了,昨兒和藍笙定了親。姐姐姐夫那裏通稟過,等她出宮就過六禮。”

知閑大感意外,“藍笙見過了布姐夫麽?那暖兒的身世他都知道了?”

他點了點頭,“都知道了,沒有什麽妨礙。”

知閑頓覺輕松起來,如此甚好,布暖有了人家,容與的念想也就斷了吧!藍笙腦子活,總有辦法拴住她的心。女人一旦成了親,有了孩子,自然一心撲在相夫教子上,哪裏還騰挪得出精力來想別的!

這是個歡欣鼓舞的好消息,她喜滋滋道:“藍笙那東西雖不著調,但論起身家門楣來,當真是無可挑剔的。暖兒這樣的現狀,配給他算好的。”

他聽了不耐煩,她的言下之意是布暖望門寡的身份,能嫁藍笙算高攀嗎?她到底還是瞧不起布暖,他不由得惱火,枯著眉頭道:“你仔細些,這話不是你一個做長輩的該說的。他們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你料理好自己就是了。”

她白了臉,他如此聲色俱厲地指責是頭一回。為了布暖麽?只為她一點不屑的語氣,他就要上綱上線地斥責她?

她臉上掛不住,慍怒道:“容與,再過兩個月我就要嫁給你了,你可拿我當自己人看待?在你眼裏我還不如布暖,是不是?你不覺得自己護犢得有點過頭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