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浮休

容與瞪他一眼,心道一個斷袖,湊什麽熱鬧!

布夫人唬著了,有點回不過神來。半晌才敷衍地笑:“國公真是說笑了,蓬門篳戶,怎麽敢高攀呢!”

只差脫口而出大呼使不得了,賀蘭敏之臭名遠揚,哪家敢把女兒嫁與他!沈氏開始絞盡腦汁,一定要在兩年之內把閨女許出去。這是個比較嚴重的問題,前有強敵後有追兵,兩年後落進賀蘭手裏,那怎麽了得!

“夫人還是信不過常住啊!”賀蘭自然知道人家不待見他,他也不甚在意,反正這樣的遭遇多得數不清,習慣就好。他朗聲笑,“我與暖兒私交甚好,不瞞夫人,她拿我當朋友,什麽心裏話都同我說的。夫人別忙推辭,還是考慮考慮再說吧!”

沈氏臉上訕訕的,“是麽?暖兒這孩子倒未同我提起過,回頭我再問問她。”邊說邊給賀蘭斟酒,滿臉堆笑打岔道,“粗茶淡飯慢待國公了,國公多擔待才好。我家暖兒在蘭台承蒙您照應,這趟回來瞧著氣色也不壞,我和我家郎君對國公感激不盡。來來,國公爺暢飲幾杯,這是家下窖裏陳了十五年的花雕,尚且還能入口吧?”

賀蘭發現布暖指東打西的本事原來是師承乃母,大覺好笑起來,故作驚訝地曲解道:“我原不知道,這酒是布暖的女兒紅麽?”

沈氏果然愣了愣,“不是的……”

容與不耐煩地開口,“少喝些吧,喝多了說胡話。殿下的東宮正籌備大婚呢,國公有這閑情插科打諢,不如給婚宴想想點子吧!太子娶妃,你這做表兄弟的不出把子力麽?”

賀蘭被點了死穴,垂下眼有一瞬恍惚,隔了會兒輕蔑一笑道:“宮裏多的是泥腿子狗奴才,哪裏用得著我操心?我且樂我的,大婚能不能成還說不準呢,這會子急什麽!難道上將軍以為定下的就變不了了嗎?須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皇後娘娘還作興換人呢,何況是個小小的太子妃!”

容與探究他,他卻已經掉過頭去看蘇幕遮了。沈氏憂心忡忡,擔心真有個萬一,暖兒在他手底下供職,以後的路不好走。猶豫地叫六郎,“你看……”

容與寬慰道:“姐姐不必理會他,這人信口雌黃慣了,多半是混說的。他有了意中人,不會打暖兒主意的。”

沈氏松了口氣,“那就好。”

好麽?一點都不好!

次日清晨便有麻煩事找上門來了,世上哪裏來不透風的墻?布夫人的兄弟領了個姑娘來,十五六歲光景,看容貌,竟然像布家的獨養女兒!這話是從一個曾經給布暖做過衣裳的裁縫口中散播的,消息一出,頃刻便鬧得滿城風雨。

咚咚鼓敲響的時候,夏侍郎也領著宗族裏兩個長老如期而至了。

門下小廝來通傳,說夏侍郎到訪的時候布如蔭有點慌神,對沈氏道:“你看看,怕什麽來什麽,果然是欠下的債,早晚要來討的。”

沈氏心裏雖亂,倒還算鎮定的,沖丈夫叱道:“怕什麽?誰欠他夏家債了?是他夏景淳耽誤我女兒,對不起我們布家,還倒打一耙,偏要葬送我暖兒一生麽?簡直叫人忍無可忍!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若換作我是他,睜眼閉眼地過去也就算了。我們送了人進敬節堂,他夏家面子也有了,何必再生事端,安生日子不要過麽?”

布如蔭沒了主意,“那你說這會子怎麽辦?人到了門上,總不好不見的。”

“見只管見,也別做出虛腔來,只當咱們不知道他的來意。自己沉不住氣,越發落了他的口舌!”她拿絞股釵別住了頭發,起身掖好帕子道,“咱們官小,架不住他權大威大。可你別忘了,後園子裏自然有壓得住他的人,就算鬧到刺史那裏去,我兄弟的鎮軍大將軍不入他的眼,周國公總不會袖手旁觀。”走了幾步,回頭看布舍人蔫頭耷腦的樣子,又按捺不住地要發火,“你有點精氣神成不成?霜打了似的!你要沒膽量,上屋裏躺著裝病去,我來應付他夏以儉!”

布如蔭當然不能叫老婆說嘴,當即不屈道:“我沒膽量?奶奶個大頭菜,看我如何舌戰群儒!”言罷遂昂首挺胸跨出房門去。

沈氏看他男子漢氣概大大發作,尤其罵了句不甚文雅的糙話,知道他這趟來了脾氣。一頭快步跟上,一頭吩咐人上園子請舅爺去。

廳房裏群儒倒沒有,連著拉長著臉的夏侍郎,就只一胖一瘦兩個他請來的公親。那兩個公親在正坐兩側的圈椅裏坐著,手邊擱著一盞瓜棱茶碗,有點事不關己的神氣。

布如蔭大步流星進了門檻,擡手作拱道:“哎呀,光楣兄來了,有失遠迎,見諒見諒!”

因為兩家是定過親的,見了面也不必以官職相稱,只叫小字。夏侍郎起身還禮,面上尚且客氣:“今日不請自來,是我的不是,還請布兄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