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驚暑(第2/2頁)

他心中所想是什麽?先頭挖掘真相的興奮勁頭過去了,這會子茫茫然有點無味。不過立時又生出了新的念頭,瞧她這架勢,要硬來大約是不成的。況且要顧忌著沈容與,尤其是那個不要命的藍笙。吃不準他知不知道布暖身世,這人沒什麽章法,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事沒少幹。天知道會不會一氣兒縱起來咬他一口,弄個兩敗俱傷就不好了。

當然啦,到嘴的肉放走了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是改個法子用上點心。橫豎目下還未娶親,實在脫不了手,討回家做個側室,也不算委屈。

他慵懶一笑,“不作興說什麽死不死的,我何嘗要你死來著?你也別恨我,那日鹽角坊一別,常住對娘子魂牽夢縈,這也是逼到了絕處想出來的辦法。但凡娘子能正眼瞧瞧我,我也不至出此下策。”

香儂把她往身後拖,橫眉道,“請國公自重,我們娘子是正經大家子娘子,別拿外頭混賬行子的話來對付。這是葉家府邸,國公要是敢胡來,我們這裏一嗓子出去,您也得不著好處。”

賀蘭不由多看香儂兩眼,“好個厲害丫頭!你這麽霸攬著,不叫你家娘子許人家了不成?”

香儂高擡著下巴腹誹,要許也不會許你這等貨色。仗著長得人模狗樣,處處摘花處處留情。老天爺有眼,應該叫你一夜之間長個滿頭癩痢,看還拿臉招搖過市拐騙無知少女!

“我們娘子自然有門戶相當的良配,這點不勞國公操心!”香儂狠狠道,頗覺解氣痛快。

布暖心裏咯噔一下,香儂只顧泄憤,忘了面前這個是什麽人了,他豈是受人詰責便會偃旗息鼓的!唯恐還要牽扯上藍笙。

果不其然,賀蘭再不笑了,眼睛裏帶著不屑的神氣。低頭拂膝上皺褶,拉著長腔道:“那個所謂的良配是藍將軍?哦,我記起來了,鹽角坊裏的時候藍笙說過你們年下成婚,這是真的?”他做勢搓了搓手,“恐怕不好吧!這樁事裏又牽扯上一個。我知道藍笙是個仗義的人,屆時陽城郡主就算要給兒子開脫,依著藍笙的性子,怎麽也不能站出來指證你騙婚。如此這般,到最後就只有論個包庇藏奸的罪名,別說他的將軍之位難保,恐怕整個郡主府都要受牽連的。”

布暖叫他這通長篇大論攪得頭昏腦漲,這人是打定主意要威脅她到底了,說得鏗鏘有力,卻著實的面目可憎。怎麽辦呢?父親、舅舅,還有藍笙,他們都很無辜,為了她難堪的命運受連坐,她粉身碎骨也難贖罪。

布暖不是老實頭兒,可這回真的是束手無策了。前院請了戲班子,江南小調婉轉,歌聲淒苦至極,款款吟唱,“踏謠,和來!踏謠娘苦,和來!”

她陡然生出羞愧之色,垂著頭,已然無望的樣子,“我同藍將軍沒什麽,年下成婚並無此事。”

香儂辨不清事情真假,怔怔地去扯她的衣袖。她壓了壓她的手,鼻子發酸,半晌方道:“牽五絆六的沒意思,你給個痛快話,是要錢要地,你開了口,我好去籌備。”

賀蘭聽得倒一愣,回過神掩口笑起來,“常住在娘子眼裏如此不堪,拿這個做話柄來榨人錢財?不才雖家無囤糧,好歹得朝廷俸祿,吃了上頓也不愁下頓。錢夠使,莊子上有地有田,用不著娘子周濟。”

這才是最麻煩的,索性為財,還有轉圜的余地。只怕他嘴上什麽都不要,實際卻要索取得人傾家蕩產。

布暖的眼神裏多了仿徨,想了想道:“那麽國公是什麽意思,奴聽示下。”

賀蘭突然有了悲天憫人的感覺,打量她的性子,逼得太緊了,到時候尋死作活的,大家都受罪。還是文火慢燉的好,入了味兒好說話,因道:“外界把常住名聲糟踐得分文不值,娘子切莫信以為真啊!我想問問娘子,可曾聽說民間開始征集女官了?”

布暖以前從不關心這些,在洛陽時阿耶阿娘周全得很好,花些錢財賄賂宦官就能保得太平。她是繁華叢裏長大的,其實不知人間疾苦,遂搖了搖頭道:“奴孤陋寡聞,並沒有聽說過這個。”

賀蘭負手踱了兩步,突然回身道:“常住正有樁事要同娘子商議呢!蘭台缺個秉筆女官,不知娘子可願前往蘭台供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