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冊 第五章 迷魂之門(第4/4頁)

“他如今是趙世子,妻妾滿院都是應該的。你蘭姬當初跟著他的時日比我還要長,若我因此得了蠢名,你也跑不掉。”

“嘖嘖嘖,你怎麽能拿自己同我比?我是舞伎,一雙玉臂千人枕的賤命。嫁他為妻,我壓根兒連想都沒有想過,又何來愚蠢之說?不似有的人,神子之名加身,又口口聲聲說不願與人為妾,到頭來還不是失了心,失了身,叫一個外邦蠻族的女人搶了夫君?”蘭姬的視線落在我高綰的發髻上,譏刺嘲諷之意毫無隱藏。

許婚及笄,合婚歡好,即便我與無恤再無將來,此二事我卻從未後悔。所以,面對蘭姬的譏諷,我笑得坦然:“蘭姬,這世上有的東西是旁人搶得走的,有的卻是搶不走的。名分、妻位,我從未入眼,別人要搶拿去便是。但有的東西,是我的,就終歸會是我的。當初如是,將來亦如是。”

“哈哈哈,”蘭姬掩唇大笑,她笑罷一把扯過我的衣襟,指著滿院紅楓道,“蠢女人,拋下的就是拋下的,他趙無恤的眼睛從來就只會往前看。你瞧瞧這空蕩蕩的院子,想想住過這院子的女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人值得他回頭!當年,我不是例外。如今,你也不會是!”

“不是便不是,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我與她愛過同一個男人,可我卻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陪她在這裏一起緬懷逝去的愛戀。她恨我,所以想要踐踏同樣被拋棄的我。可我已經不是宋國扶蘇館裏日夜以淚洗面的酒娘。她來晚了,她若是早來半年,定能在我身上盡興而歸。可今日她遇見的是一個蓄勢待發的戰士,她在我身上討不到半點兒好處。

“他再也不是你的了,你真的不在乎?”蘭姬盯著我,我此刻的冷淡和漠然讓她很是意外。

“他趙無恤從來就不屬於任何人。這麽多年放不下他的人是你,再同我說下去,痛的人也會是你。世人都說,鄭女蘭姬是天下男人的夢想,只要你願意,有的是男人掏心掏肺地待你。既然無恤不是你的良人,你又何苦這樣放不下他?”

“誰說我放不下他?!自他在智府裏對我下殺手的那日起,我就已經同他恩斷義絕了!”蘭姬面色突變,她一甩長袖,離她最近的一棵楓樹霎時被折掉了一大截枝丫。我見狀急忙起身後退,蘭姬踩著斷枝一步躥到我面前,伸手猛掐住我的脖子:“你這女人算是個什麽東西?一個不要臉的棄婦居然還敢對我振振有詞,就是你把他變成了一個蠢夫,就是你讓他對我痛下殺手!我沒有一日不恨你。你為什麽不哭?今日我就是要讓你哭給我看!”

我喉間受制,好不容易才抽出腰間的伏靈索纏住蘭姬的手臂。蘭姬被伏靈索上的倒刺所傷,我吃痛,她亦痛到發抖。

“阿拾——阿拾——”這時,黑子的聲音突然在院門外響起。

蘭姬面色一慌,似是清醒過來一般,立馬松了手。她捂住被伏靈索刺傷的手臂,轉身就走。

人高馬大的黑子與她擦肩而過,直看著她出了院門,瞧不見背影了,才湊到我身邊,笑嘻嘻地問:“阿拾,剛才這美人是誰?我以前怎麽都沒見過?”

我捂著劇痛的喉嚨怒瞪著黑子,恨不得掰下一塊門板來砸醒他這屎糊的腦袋。

“你怎麽了?嗓子疼?”黑子終於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她是鄭女蘭姬,兌卦以前的主事。”我沙啞著開口,低頭收起了伏靈索。

“原來她就是鄭女蘭姬啊,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黑子咧著嘴,意猶未盡地又回頭望了一眼。

我無語望天,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你們這些男人個個都是屎糊的腦袋嗎?你以後若想日日見到她,就割了自己的命根到齊國陳府裏去做寺人吧!”

“哎呀,你這丫頭說話也太惡毒了。火氣那麽大,蘭姬欺負你了?”黑子湊上來掀我的衣領,我一把推開他的手道:“你趕緊去打聽打聽,蘭姬是什麽時候回的天樞,她回天樞後都見過什麽人,做了什麽事。”

“這女人有問題?”黑子總算正了容色。

“你先別問這麽多,只管去打聽就是。”蘭姬方才說,她自那日智府夜鬥後就因為我與無恤恩斷義絕了,可如果是這樣,她後來為何還要嫁陳盤為妾?如果她不是無恤安插在陳盤身邊的奸細,那她現在是誰的人?又為什麽會這個時候出現在天樞?

“剛剛在竹林外偷聽我們說話的人找到了嗎?”我問黑子。

“哎喲,被你一敲,我差點兒把正事忘了。”黑子一摸腦袋,轉頭沖大門外喊道:“阿羊——阿羊快進來——乾主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