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二十三章 探病顏回(第4/6頁)

“你是女的,你會看病嗎?”五月陽打量了我一眼,兩根淡褐色的眉毛一下挑高了。

“女的就不能看病了?”我笑著拍了一下五月陽的腦袋,轉身對婦人道:“阿嫂,能借你的屋子換身衣服嗎?”

“當然可以,女客請。”

“多謝阿嫂!”我在藥鋪裏換了一身男子的儒服,又用絹帕做了方巾,梳了一個男子的發髻。

出門前,為了向五月陽證明我真的通醫術,我幾乎把曬在院子裏的草藥名都同她說了一遍,最終,人小鬼大的五月陽才答應帶我去見顏回。為了不讓無恤擔心,我讓魚婦先回家通報,自己則帶著四兒跟著五月陽朝大城西北面走去。

顏回與其父顏路都是孔丘門下的弟子。夫子在世時曾與我笑言,當年他在魯國聽孔夫子講學時,賢人顏路就坐在他旁邊,為此,他足足高興了半月有余。後來,他離開了魯國,時間匆匆一晃,當年那個坐在角落裏替眾弟子調漆的黃毛小兒居然變成了孔夫子門下最具賢名的弟子。夫子說這話時搖頭長嘆,似是很懊悔當初沒能同還是個孩童的顏回好好聊上一聊。

“貴女,顏夫子就住在裏面。”五月陽帶著我和四兒走進了一條陰暗狹窄的巷弄。

這陋巷寬不過兩尺,別說要讓車馬通行,就是兩個人迎面在巷子裏遇上,都必須有一個人轉肩側身,二人才可通過。

“顏夫子就住在這裏?”我看著眼前脫了漆、長了青苔的門板,半信半疑地詢問五月陽。雖說魯國顏氏不是什麽名門望族,賢人顏回也因為專心侍奉孔丘而無官職在身,但其父顏路據說是個大夫,一個士族之家怎麽會住在這樣簡陋破舊的地方?

“沒錯,就是這裏。”五月陽說著拿手戳了戳我身旁的四兒:“這位阿姐,我家主人和顏夫子都重禮,你快整整你的裙子吧!都歪得不成樣子了。”小家夥說完自顧自低頭整理起自己的衣裝來。四兒被五月陽認真的樣子感染了,也連忙低下頭整理起自己的衣裙來。

“待會兒進去了小聲點兒說話,顏夫子聽了響聲會頭痛。”五月陽在自己手心裏吐了口唾沫,搓開後撫了撫額角的亂發。

“現在好了吧?”四兒系好襦裙的帶子,看著五月陽道。

“好了,走吧!”個頭兒還不到四兒胸口的小丫頭鄭重地點了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小院內,一木屋,一圓井,出乎我意料地簡單和幹凈。

五月陽脫了鞋走上了台階,她轉身將兩只芒鞋端端正正地擺好後,叩響了房門:“主人,醫師請來了。”

房門很快就被人打開了,一只穿著白色革制足衣的腳先邁了出來,緊接著我便看到一片繡著暗金色雲雷紋的青色衣擺。

雖然我早就知道端木賜怪異的穿衣喜好,但陋室華服的組合依舊讓我有片刻的愣怔。

“晉人蔡拾見過端木先生。”我清了清喉嚨,走到台階下俯身行了一禮。

端木賜略一遲疑,跪在他身旁的五月陽連忙恭聲回道:“主人,這是阿陽新找來的醫師。醫林今日出城看病去了,日落才能回來。”

“哦,原來如此。先生無須多禮,病人就在屋內,請速速隨我入屋診治吧!”端木賜幾步走下台階把我扶了起來。

我輕應了一聲擡起頭,正巧對上一雙探究的眼睛。

“小兄弟,怎麽是你?”端木賜看著我,眼睛裏閃現出了驚喜的光芒。

“端木先生還記得小弟?”端木賜的反應讓我有些吃驚。我與他在秦地的密林中共避風雪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快就認出了我。

“自然記得。”端木賜拍著我的肩膀,笑著打量了我一番,“今春愚兄還托人在秦地打探過賢弟的消息,可惜未能如願,誰想今日在這裏遇上了。”

端木賜找過我?我一時受寵若驚,忙頷首行了一禮道:“小弟何德何能竟叫先生記掛?”

“賢弟可還記得當年你對愚兄買奴舍金之事有過一番論斷?”端木賜笑著牽了我的手往台階上走。

我急忙蹬掉鞋子跟著他邁上了木屋前的台階:“小弟當然記得。”

“賢弟說我買了魯國奴隸,若不去官府領取贖金會虧了魯人的道義,當時我還不解其中深意;後來歸魯之後,夫子責備之言與賢弟如出一轍,愚兄方知自己此舉大錯。今春我托人在秦國找尋賢弟,就是想請賢弟來魯國與夫子一聚。”

“端木先生,小弟此番至魯,正是想要拜訪孔夫子啊!”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端木賜笑道,“賢弟天資聰穎,此番若能拜在夫子門下,豈知將來不會是第二個子淵?”

子淵,是顏回的表字。我與端木賜在門外敘舊險些將正事給忘了。

“先生太過譽了,小弟如何敢與顏夫子相提並論?不知顏夫子患的是什麽病?之前可曾問過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