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十一章 楚國魚師

公孫朝禮罷起身,對齊侯又道:『今日多謝齊侯盛情款待。外臣聽聞齊人喜食魚膾,所以特地從楚國帶了一名刀工絕妙的魚師,想要獻給尊上。』

公孫朝認識我?他要問齊侯討我?這是怎麽回事?!

我盯著公孫朝一時說不出話來,公孫朝便把酒杯往我身前推了推,小聲道:“高息與我是兄弟。今日,是他托我來帶你出宮的。”

高息便是無恤,可他什麽時候成了楚國公孫朝的兄弟?那日,陳逆的突然出現害得無恤沒能帶我出宮;今天,他居然說動了楚國公孫朝來救我出宮。這個人是鐵了心不想讓我再待在這裏啊!

“姑娘意下如何?”公孫朝端著我剛剛為他斟滿的酒杯又往我這邊探了探。席間,莣女轉腰回眸,一雙含情目恨不得扣在他身上,他卻全然不覺。

我跪著往旁邊移了移,余光恰巧瞥見阿素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謝貴人好意,但奴不能隨貴人出宮。”我避開阿素的目光,恭恭敬敬地替公孫朝調拌了涼菜,又用銀匕從案幾上的金盤裏削下兩片炙肉鋪在調好味的涼菜上。

“為什麽?你嫌高兄是庶人,無官無祿?”公孫朝拿竹箸夾了一片炙肉,放在嘴邊卻不入口。

“不是的,奴有苦衷,貴人莫要再問了。”我看著公孫朝搖了搖頭,只默默地取了案幾上的竹木小臼,細細地調著陶碗裏的芥醬。

這會兒,叫我扯幾句謊來婉拒公孫朝的好意其實並不難,只是我不知道無恤之前在說服他入宮救我時說了什麽,萬一我扯的謊和他說的對不上,那可就糟了。

幸好,這公孫朝是個熱心的直腸子,他見我不說話便把竹箸放了下來,語重心長道:“你兄長的事,高兄同我提過了。比劍之事從來傷亡難免,高兄當年也刺過我一劍,我如今卻巴巴兒地替他來救美。想來你兄長若還活著,也不會怨恨高兄那一劍。”

原來,高息“殺了我兄長”啊……呵呵,這個紅雲兒,真虧他想得出來!

“貴人,奴與高大哥……”我把手裏的陶碗往案幾上一放,憋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正欲婉拒,卻發現對面的公孫寧正眯縫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高台上的阿素更是一副吃人的模樣。

“姑娘怎麽不說了?”公孫朝倒是絲毫不覺有異,他一聽我要解釋自己和高息的“仇怨”,立馬把整個身子轉向了我,一張臉幾乎湊到了我肩膀上。

這人是故意的嗎?這要是被齊侯看到,以為公孫朝對我有意,他一定揮揮手就把我送出去了!

不行,我現在還不能出宮,我得想個法子!

我看到案幾上盛著芥醬的陶碗靈機一動,俯身一叩先告罪,而後徑自取了公孫朝的竹箸把搗好的芥醬撥進了他手邊的蘸料:“貴人,請食!”

公孫朝先是一愣,待他發覺齊侯正朝我們這邊看來時,便笑著拿起竹箸,蘸著醬料連吃了兩片炙肉。

“兄長已逝,他有沒有怨恨高大哥,奴不知道;奴只知,不管論情還是論義,奴都不能與殺兄之人廝守,望貴人成全賤婢求義之心。”我一邊幫公孫朝布菜,一邊小聲說道,說完俯身叩地。

“呵呵,高兄早料準了你會這麽說。算了,難得你一介女流之輩也有求義之心,只當我沒提過吧!”公孫朝虛扶了我一把,之後,便自斟自飲不再理我。

我在心裏暗松了一口氣,齊侯和對面的公孫寧只當剛剛公孫朝是在問我討要作料蘸醬,於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堂中飛舞的莣女。

樂曲臨近尾聲是一連串激昂的鼓音,莣女點碎步連轉五圈,踩著最後一個鼓點把手上一段七彩舞錦拋入了公孫朝的懷中。

堂上喝彩之聲驟起,齊侯醉紅了臉,看著公孫朝和莣女拊掌大笑:“子武覺得此女如何啊?”

“稟君上,外臣覺得甚好。”公孫朝行了一禮,頷首應道。

“哈哈哈,善,大善!那寡人就把她贈予你做個添香的奴婢吧!”

“謝齊侯。”公孫朝稽首謝恩,莣女更是喜出望外,忙跟著跪了下去。

公孫朝禮罷起身,對齊侯又道:“今日多謝齊侯盛情款待。外臣聽聞齊人喜食魚膾,所以特地從楚國帶了一名刀工絕妙的魚師,想要獻給尊上。”

“子武,寡人只知楚國盛產束酒的香茅,卻不知你們楚國也出魚師啊!”齊侯大笑了兩聲,展袖在案幾後端坐了起來,“寡人這齊國臨海又多湖澤,故人人喜食魚膾。不是寡人自大,喜誇海口,若是把寡人這宮裏的魚師加起來,恐怕比你們楚國一國的魚師都要多啊!”

“稟君上,子武今日獻上的魚師原也不是楚人,是南海之外沉了船,隨水漂來的海客。他雖樣貌醜陋,但一把銀匕能削出輕如白雪、薄如蟬翼的魚片。君上若是不信,大可當場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