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四十章 代天受禮(第3/4頁)

“嗯,再有一個疼你、護你的良人就更好了。”我咬了一口桃幹,甜甜的感覺瞬間布滿口舌。

“你老這麽說,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娶我。”四兒低下頭,左手不自覺地拉扯著短衣上的系帶。

“他上次受了那麽重的傷還拼死在華山腳下救了你,單這份情誼就足以證明他心裏是有你的。等我們到了臨淄城見到了他,我再幫你仔細問問。要是他想娶你,我就把明珠美玉全賣了,換了良田美宅讓你們好好過日子。”

“那你呢?你會和趙無恤成親嗎?”

“我?我不知道。有朝一日,他若是做了趙氏的世子,自有他要娶的嫡妻。我和宓曹一樣,我不願做侍妾,也做不來侍妾。他愛我一日,我便愛他一日,若是他哪日倦了、厭了,我便放他離開。”

“你不嫁人,可怎麽和他生養孩子?”

“咳咳咳……”一顆桃幹碎末猛地嗆進了喉嚨,我止不住地咳嗽,到最後竟咳出了眼淚。

“四兒,你說什麽鬼話?快給我出來!”無邪猛地一拉馬韁把車子停了下來,

“嗆到了,你別亂嚷嚷。”我忍住喉頭的不適,鉆出車幔推了推無邪的肩,“快走吧,天黑前還要趕到下一個驛站。”

“可她說得你掉眼淚了……”無邪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淚水。

“我沒事。”

無邪正欲執鞭拍馬,我們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哀婉的歌聲。一匹棗紅馬馱著一個披頭散發、渾身酒氣的遊俠兒慢悠悠地從我們身旁經過。那男子低著頭,抱著馬脖子,嘴裏斷斷續續地唱著一首小調。

“阿拾,誰在唱歌?”四兒瞪著一雙明亮的杏眼從車幔裏探出了腦袋。

“人在那兒呢!”我用嘴巴努了努,“醉得不輕,歌唱得卻好聽。”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莫知我哀……”男子唱到一個“哀”字,身子倏地一滑,砰的一聲從馬上摔了下來。

“無邪,快去看看!”

無邪扔下馬鞭,兩步就跳到了男子身前。“阿拾,是燭家的那個人!”無邪把地上的人扶了起來,回頭沖我喊道。

“燭大哥!”我和四兒連忙跳下了車。

“別碰我——你們誰也別碰我——”燭櫝撿起滾落在地上的一個酒壺,搖搖晃晃地把它重新掛回了馬上。

“燭大哥,你這是要去哪兒?”我把他落在地上的青銅長劍撿了起來,“再往前面走可就要出新絳城的地界了,燭大夫和瓊女會擔心的……”

“誰是你燭大哥?我是個騙子,只是個騙子……”燭櫝一把抓過長劍,按著馬背就想上馬,但跳了兩回都跳不上去。

“燭大哥!”我一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逝者已逝,你得想想瓊女肚子裏的孩子。”

“我沒有孩子,我的孩子已經死了,死了……”他垂著腦袋,並不看我,聲音裏有濃到化不開的哀傷。

“你要去哪裏?”

“你別管我——扶我上馬——”他嘶吼了一聲,把頭轉了過來,那是一雙憤怒與悲傷交織錯亂的眼睛,那眼睛裏殷紅一片。

我怔怔地松開了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無邪,扶他上馬。”

無邪拎著燭櫝的腰帶把他放到了馬背上。燭櫝抓過馬韁,搖晃著身子踢了一下馬腹。棗紅馬噴了幾個響鼻,慢慢地朝前踱步。

“阿拾,燭大哥怎麽了?我們不管他嗎?”四兒抓著我的手臂,擔心道。

“我們走吧,能攔住他的人已經死了。”

“為了宓曹那樣的人——”

“四兒!”我轉頭捂住了四兒的嘴,輕嘆道,“燭櫝心裏的那個宓曹,我們誰都沒有見過……”

誰騙了誰,誰又負了誰,到頭來終只能嘆一聲,原來不是每一個美好的開始,都會有一個幸福的結局。

(第二冊 晉國卷•完)

注釋:

1.《山海經》有注:“蠃魚,魚身而鳥翼,音如鴛鴦,見則其邑大水。”

2.鎰(音同“益”)、(音同“斤”)、銖(音同“珠”),是古代的重量單位。

3.虎魄,古時對琥珀的稱謂。

4.周舍,趙氏家臣,以直言敢諫著稱。據劉向《新序•雜事第一》記載,周舍死後,趙鞅曾感嘆:“眾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諤諤。昔紂昏昏而亡,武王諤諤而昌。自周舍之死後,吾未嘗聞吾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