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三十七章 弑兄奪位(第2/5頁)

這時,一個穿著褐色深衣的年輕男子突然從前院跑了進來。“世子——世子——”他大叫著沖到伯魯面前。

“郤理,何事驚慌?”伯魯看了那男子一眼,起身拍了拍手中的魚食。

“世子,被卿相派到平邑的趙大夫沒了。”男子喘著粗氣擡手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趙大夫怎麽了?”郤理嘴裏說的趙大夫正是幾個月前被趙鞅派到平邑去的趙孟禮。

郤理看了一眼伯魯,吞吞吐吐道:“趙大夫的馬車在離平邑十多裏地的一條山溝裏被人找見了,聽說是駕車的馬瘋癲了……”

“你說沒了是什麽意思?”伯魯雙拳緊握,一張臉沒有半點兒血色。

“馬車附近有兩具屍體,臉都被野獸啃爛了,但其中有一個人穿了趙大夫的衣服。”

“你是說,我大哥死了?!”伯魯的身子猛地一搖,我伸手想要扶他,可還沒等我碰到他的衣袖,他已經雙眼一閉暈倒在了地上。

“世子——”我沖上去抱起伯魯的腦袋,大喊,“世子,你醒醒啊!郤理,快去叫人!”

伯魯被急忙趕來的侍衛背回了房間,府裏的巫醫橋很快就帶著草藥趕了過來。他又熏又掐又揉,折騰了好半天伯魯才悠悠地醒了過來。可他醒後一言不發,任我們怎麽安慰勸說,都只愣愣地盯著頭頂的梁柱發呆。

“巫醫橋,這些是治驚厥的藥材,若府裏沒有就趕緊派人上山去采吧!”我把寫了藥名的竹片遞給了巫醫橋。

巫醫橋把我寫給他的藥單讀了一遍,待墨跡風幹後慎重地收進了懷裏:“巫士,這些藥府裏都有,只是——”他看了伯魯一眼,欲言又止。

“只是什麽?”我問。

巫醫橋往前湊了湊:“世子不是中了什麽妖邪吧?死了的趙大夫是因為世子才……”

“巫醫橋!”我即刻打斷了他的話,“世子只是體虛受了驚嚇,過會兒就會好的。你也是府裏的老人了,卿相平日最忌多言,和趙大夫有關的話同我說說沒關系,若被旁人聽去了,你是想步巫醫吉的後塵嗎?”

巫醫吉那日從馬車上摔下去之後並沒有死,他瘸著一條腿好不容易回到了趙府,可一入門,還沒見著趙孟禮,就被伯嬴拉去割了舌頭。後來,趙孟禮謀害世子的事被發現後,巫醫吉很快就被趙鞅處死了。

巫醫橋聽到巫醫吉的名字臉色大變,他低著頭往後退了一步,伏地顫聲道:“謝巫士提點!鄙人現在就去準備藥材!”

“有勞巫醫橋。”我頷首行了一禮。巫醫橋顫巍巍地站起來,離開了屋子。

床榻之上,伯魯消瘦的面孔青白一片,他的眼睛圓瞪著,眼眶下的黑影顯得越發陰沉。

伯魯的病皆由心起,趙孟禮這麽一死,這些天的藥看來又是白喝了。

我用絹帕輕輕地拭去他額頭的細汗,柔聲道:“我知道你聽得見,也知道你很難過。可生死有命,這事怨不得你,你不能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攬罪責。”

伯魯轉過臉愣愣地看著我,嘴角抽搐了兩下。

“你想說什麽?”我俯下身子把耳朵湊了上去,可他卻緩緩地閉上眼睛翻了個身,把自己藏進了被褥。

性惡者,總把自己的罪責歸結到別人身上;性善者,總用別人的罪責來懲罰自己。趙孟禮是前者,趙伯魯卻是後者,在這場奪嫡之爭中,敗的人苦,勝的人更苦。

我不是個善良的人,在發覺趙孟禮與智氏勾結意圖謀害伯魯之後,我就覺得他該死。到後來得知趙鞅只是草草地把他打發到平邑做邑宰時,我還抱怨了很久。我不懂伯魯此刻的痛苦,也無法假裝自己也在為趙孟禮的死而難過,所以面對傷心的他,我無從安慰。

陽光從東面的窗口漸漸地移到了西面,暮春的黃昏依舊透著涼意。我起身關了窗戶,見墻角的火爐滅了,便打算取幾塊新炭添上。

一開門,伯魯的家臣郤理正跪在門邊。

“先生怎麽跪在這裏?”

“今日之事,郤理之責也。”

“先生切莫太過自責,及時向世子傳稟訊息本就是先生的職責。只是趙大夫的消息先生是從何得來的?”我把郤理扶了起來,示意他與我到院中說話。

“平邑派了信使來,正式的信函已經送到卿相那兒去了。剛才那些話是送信的人親口告訴我的。”

“趙大夫的屍首……”

“是進山砍柴的樵夫發現的。他見財起意就偷了趙大夫身上的玉玦和馬車上裝飾的絲絹去市集上販賣,可世上哪有樵夫賣玉玦的?當下就被人給抓了。平邑的人按他的交代找到了山溝裏的馬車,可等他們去的時候,屍首都已經被啃爛了。”

“是這樣……”這死了的趙孟禮恐怕還得謝謝那個貪財的樵夫,要不是樵夫偷了他的玉玦,他恐怕就要暴屍荒野,做個孤魂野鬼了。“趙大夫的車駕摔下了山溝,那一起跟去平邑的衛隊呢?”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