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三十八章 鮮虞戰俘

另一頭,然女忍不住酷刑供出了趙季廷謀刺無恤的計劃,司怪四衛也在趙孟禮的隨行衛兵中發現一人曾受過趙季廷的重賞,最後連帶著還挖出了趙季廷埋在趙鞅身邊的眼線。

第二日無恤走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我想無論再過多少年,我還是會像現在這樣,討厭送別,討厭看著離人越行越遠。

伯魯自那一日後便一病不起,開始幾日還清醒些,可越往後人越昏沉,到了第七日,幾乎一天只有吃飯喝藥的時候是醒著的,其余時間一直躺在榻上沉沉地睡著。

這七天裏,荀姬只來過兩回,每回都只在伯魯身邊坐一會兒就走了。自從伯魯向趙鞅請辭世子之位,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以往對伯魯的執念、對府中侍妾的防範似乎都煙消雲散了。她這個夫君一下子就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這個認知多少讓我有些感嘆夫妻情分的炎涼。

另一頭,然女忍不住酷刑供出了趙季廷謀刺無恤的計劃,司怪四衛也在趙孟禮的隨行衛兵中發現一人曾受過趙季廷的重賞,最後連帶著還挖出了趙季廷埋在趙鞅身邊的眼線。

事情正如無恤之前預料的那樣,趙鞅因趙季廷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的事發了雷霆之怒。原本趙季廷因謀刺之罪已經被送往西面的一座小城監禁,後來趙鞅派人連夜送去了一把匕首。

自作聰明的趙季廷,還沒走到那座要囚禁他一生的小城,就自裁在了路上。

趙季廷死後,趙鞅便患上了風寒,史墨來府裏做了一場巫祝,我也被召去煮了幾服安神的藥湯。趙鞅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對外,要調兵遣將準備和衛國的戰爭;對內,朝堂之上日日要與智瑤爭鬥,平衡各家關系;如今,家裏連喪二子,再硬朗的身子也有吃不消的時候。

可就在幾日之後,離新絳城不遠的九原又傳來了災情,說是今春剛剛抽條的秧苗一夜之間全死了。一時間,新絳城中議論紛紛。街頭巷尾,酒肆教坊,無論國民還是士族,人人都在談論此事。大家都認為這次災禍是上天對國君和四卿治國不滿的警示。

晉侯自年初就一直噩夢纏身,隔三岔五就要召史墨進宮除厄;這會兒出了九原之事後,就火急火燎地召了趙鞅、智瑤、史墨一群人進宮商討對策。

新絳城內從上到下一片混亂。

這一日,我把伯魯托付給了巫醫橋,自己背了竹筥去城外采藥,回來時在趙府門口遇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郵大夫,你怎麽來了?晉陽城的溝渠挖好了?房子也蓋好了?我的小白呢?”我堵著藍衣玄冠的郵老頭兒一通追問。

“溝渠沒挖好,房子也沒蓋好,你的小白現在已經在趙府的園囿裏了。”郵老頭兒說到小白時依舊酸味十足。

“那你怎麽回來了?這可是失職哦。”我咧嘴笑道。

“失職的另有其人,你最好進言卿相,趕緊免了他的官職。”

我正納悶郵老頭兒說的是誰,身後便傳來了馬車行進的聲音。尹鐸著白衣戴青巾,正駕著一輛黑駿馬車朝我們駛來。

“阿拾?”尹鐸勒韁,吆喝了一聲停下了馬車。

“城尹,你怎麽也來了?晉陽出什麽事了嗎?”

“晉陽沒出什麽事。”尹鐸笑著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好久沒見,你過得好嗎?”

“嗯,我挺好的。你們什麽時候來新絳的?來做什麽?”

“昨日到的,想來問卿相要些人。郵老頭兒怕卿相一怒之下殺了我,就跟著一起來了。可惜啊,卿相今日不在。”

許久不見,尹鐸孩子氣的臉龐曬黑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多了幾分男子的陽剛之氣。

“你要問卿相要什麽人?怎麽動不動就說要丟性命?”

“這個說來話長啊!興許還要勞煩你幫忙。”尹鐸說完幹巴巴地笑了兩聲,看樣子是真碰上了什麽棘手的事。

“行了,話長就別站在大門口說了。你們進府去說,馬車就留給老夫吧。”郵大夫從尹鐸手裏奪了馬鞭,沖我微微一頷首就跳上了車。

“郵大夫這麽著急是要去哪裏?”我問尹鐸。

“郵老頭兒的孫女懷孕了,老頭兒急著要去看看呢!”

“是嫁給燭大夫嫡孫的那位貴女?”

“嗯,那位貴女可是郵老頭兒心尖上的寶貝。說是不想看我送死才陪著來,其實就是找借口回來探望孫女的。”

宓曹懷孕了,郵家女兒也懷孕了,沒想到燭櫝一下子有了兩個孩子。

我心中正感嘆,郵良已經駕著立乘馬車在府門口掉了個頭:“巫士,幫我勸勸這小子。當年趙氏討伐鮮虞國的時候,老夫是卿相的禦手,那些個奴隸在戰場上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他們帶進晉陽城!”

“郵老頭兒!你……我這都還沒說呢……唉,你還是趕緊走吧!”尹鐸一急,在馬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