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二十三章 一探虎穴(第3/6頁)

史墨不是不準我與智氏有瓜葛嗎?他怎麽會突然舉薦我替智氏去災呢?莫非,他已經猜到毒是我下的……

“家宰莫慌,既然師父這麽說了,小巫哪有推辭的道理?待小巫焚香、沐浴、更衣……”

“哎喲!巫士這是要了小老兒的性命了。府裏已經備下一切,巫士就趕緊走吧!”老家宰一聽我還要沐浴更衣,急得直跺腳,他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手推著我的背,不由分說地把我往院外扯。

“家宰,你先緩緩,我總要隨身帶些草藥。四兒,拿我的藥簍子來!”我話沒說完就被家宰和趕車的侍衛塞進了馬車。四兒提著裙子,背著藥簍,三步並作一步,才險險爬上了馬車。

雖說智府的毒是我下的,但為免智家人起疑,我還是按例詢問了一下智世子的症狀。老家宰說得吞吞吐吐,繞來繞去只說世子中了邪氣,易怒,癲狂,大白日的還經常見到一些不幹凈的東西。

這世上的草藥、毒物成千上萬,其中有一類可使人產生幻覺,有的人服食了此類毒物會興奮、喜不自禁,有的人則沉郁、痛不欲生,但無論是喜是悲,都是中毒者心中最真實的反應。智顏個性暴躁易怒,因此中毒之後只會加倍癲狂失態,而家宰口中的不凈之物,恐怕就是他剛剛死去的正妻——潭姬。

馬車到了以後,我跟在家宰身後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智顏的院子。這裏,東西兩廂外加幾間夾室,全都緊鎖房門,過道裏一排佩劍戴甲的武士神情肅穆。

“世子就在房內,巫士趕緊進去看看吧!”老家宰上前和幾名武士交代了一番,急急拉我上了台階。

“使不得,此刻天色將暗未暗,正是陰陽交替之時,某乃巫者,周身吸靈附魂太多,此時拜見世子恐沖撞了。”

我話音未落,老家宰像是被火灼到了,立馬松開了緊握的手,往後連退了兩三步。

“家宰莫慌,不如先帶小巫在府中轉上一圈,看看邪氣是從何而來?”

“這個……好吧,巫士請隨鄙人來。”老家宰猶豫片刻,便引領著我出了院子。

當日和無邪一同潛入智府時,我曾偷偷地在府裏逛過一圈,但那時要避人耳目,躲躲藏藏,哪裏有今日這般爽快。我光明正大地晃蕩,身邊還跟著個有問必答的家宰,但凡覺得可疑的、能藏藥人的房子,我就旁敲側擊地打聽一番,或者幹脆讓家宰開了門讓我進去看一看有沒有“邪氣”。

直逛到這日夜幕低垂,才檢查了不到一半的屋子,藥人依舊無蹤跡可尋,但老家宰顯然沒有耐心再陪我逛下去了。

“巫士,咱們還是趕緊往世子那兒去吧!”家宰苦著臉哀求道。

我擡頭看了看天,點頭應道:“好吧,這個時辰倒也可以了。”

“巫士這邊請!”老家宰松了一口氣,忙引領著我往回走,“鄙人已在世子後院為巫士備下一間廂房,巫祝所需的法器、香料、靈石一應俱全,另外鄙人還挑選了四個機靈的童子專供巫士使喚。”

“多謝家宰!只是小巫素日喜靜,童子就不必了,多備些酒酬神才好。”

“哎呀,老朽怎麽把這個忘了!謝巫士提點。”老家宰回頭沖一個大個子侍衛喊道:“你!快去抱兩壇郁金酒送到世子院子裏去!”

“唯!”侍衛領命飛快地跑去拿酒了。

待我們到時,酒、香料、法器都已經備好,我在智顏門外極正式地做了一場請神驅魂的儀式,而後推開了他的房門,把包括四兒在內的所有人都留在了外面。

房間裏一片陰暗,沒有焚香,沒有隨侍之人,空氣中彌漫著火炭燃盡後嗆鼻的煙火味。在屋子的正中懸掛著四面用細稈葦草編織的簾子,簾子裏燃著一點燭火,透過葦草間的縫隙隱約看見裏面鋪了一張床榻,床榻上躺著一個人。

“小巫拜見世子!”我跪坐在簾前,俯身行了一禮。

簾子裏靜悄悄的沒有動靜,於是我掀起簾子的一角,探頭看了一眼。

智顏散發平躺在床鋪上,臉似喝醉了一般漲得通紅,粗黑的眉毛下面是一雙布滿血絲的、呆滯的眼睛。我用手支地移坐到他跟前,他的眼睛一眨未眨,好像根本沒有看見我。

智顏床頭右側放了一只長頸漆壺,漆壺旁是一只方形紅底小碗,裏面還剩了小半碗的清水。我端起小碗聞了聞,又用手指蘸了一點水,放在舌尖上。青草味加上若有似無的甜味,若不是日日與草藥打交道的人定然察覺不到水中有異,甚至會覺得這水清冽可口。看來,過了這幾日,井水的毒性已然淡了,即便我現在不配解藥,府中中毒之人也可自行痊愈。

但既然智府的人把我請進了府,我要是什麽都不做,如何對得起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