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二十二章 智府夜宴

晉國四大卿族的鬥爭已經愈演愈烈,此事背後的主謀可能是趙家,可能是韓家,可能是躲在深宮裏默默無聞的晉侯,也可能是我全然不知的另一方勢力。但無論此事背後的那個人是誰,他這一步棋下得的確狠辣、精準。

晉國四大卿族的鬥爭已經愈演愈烈,此事背後的主謀可能是趙家,可能是韓家,可能是躲在深宮裏默默無聞的晉侯,也可能是我全然不知的另一方勢力。但無論此事背後的那個人是誰,他這一步棋下得的確狠辣、精準。他利用了盜跖的獵奇之心,輕而易舉地毀了智氏和魏氏的聯姻,還順帶著在魏氏宗主魏侈的心裏埋下了一根毒刺。

另一方面,趙鞅在知道了趙孟禮謀刺伯魯的罪行後,對外另編了一個不痛不癢的罪名,把趙孟禮軟禁在了府裏,只等著春暖花開的時候,把他送到晉國北面的小城平邑去做邑宰。而原本趙孟禮所居的采邑晉陽,那座抵擋過範氏、中行氏大軍圍攻的堅固城池如今卻空了出來,成了趙家諸子爭相搶奪的一塊肥肉。

趙孟禮謀刺世子,其罪當誅,但趙鞅只是把他貶到平邑,我和無恤為伯魯不平,伯魯卻覺得這樣很好,一副欣慰的樣子。

趙孟禮被軟禁後,公子啼就被辛垣夫人帶回了宮。趙鞅與辛垣夫人做了一筆交易,如果辛垣夫人不向任何人提起公子啼中毒之事,那公子啼誤傷伯魯的事他也不再追究。至於辛垣夫人一直想要知道的關於公子啼中毒的“真相”,趙鞅明確地告訴她——這是智瑤在背後使了詭計,與趙家毫不相幹。

這件事說來真有些諷刺,牽扯在內的人,暗地裏都做了不少肮臟的交易,到頭來只有備受指責的公子啼才是清清白白的。

公子啼在離開趙府的時候,和雪猴難分難舍,我一沖動想讓無邪把雪猴送給他,但無邪非常果斷地拒絕了我,連揮帶推地就把公子啼打發了。

荀姬搬了回來照顧伯魯,我樂得清閑,於是帶著四兒和無邪重新回到了澮水邊的小院。四兒把兩個寢室稍稍打掃了一番,三個人就高高興興地住了下來。

這一日正午,趙無恤帶著燭櫝和宓曹來看我。燭櫝的樣子憔悴了許多,頭發、胡子亂糟糟的,沒有了之前灑脫不羈的豪氣。倒是宓曹,雖然依舊和我沒什麽話說,但嘴角一直帶著笑,像是得了什麽喜事。

他們二人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無恤卻留了下來和我並肩坐在屋檐下,曬著太陽,聊著天。

“明日就是智氏的祭禮了,可惜師父不肯帶我去,不然我還能看到你戴高冠著禮服的樣子。唉,明明前兩日都在下雨,怎麽這天說晴就晴了呢!”

“晴天定有皓月,莫說太史不讓你去,就算他同意了,我也不許。”無恤看了我一眼揶揄道,“你這個小身板,若是被智瑤抓去做了藥人放了血,估計等不到我去救你,你就死了。你還是給人省點兒心吧,好好做你的巫士,別去招惹你惹不起的人。”

“師父都告訴你了?智瑤這人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是,現在的他很可怕。但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讓他也害怕的人。”無恤目視遠方,沉聲道。

“那個人不會就是你吧?”我扯了一把他的袖子,挑眉道。

“你認為我做不到?”無恤轉過頭來,認真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他的眼睛靜得像一汪深潭,底下卻暗流湧動。

“不,你有那個能力,但這條路很長也很難走。”

“再難也是我想走的路。阿拾,你可會陪著我,像現在這樣?”他握住我的手,溫暖幹燥的掌心有常年用劍生出的厚繭,磨在我的皮膚上刺刺的,有種說不出的痛麻感覺。

“我……”

“你想要離開,對嗎?無邪同我說了,你要和他一起走,去一個山好水好的地方,蓋一間茅屋,行醫治病。”

“紅雲兒,我會陪在你身邊,但我不知道會是多久。以前,我曾經許諾自己永遠不會離開秦國、離開將軍府、離開伍封。可現在呢?我不能許諾你什麽,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輕易離開你。”

“阿拾,第一次在秦太子府見到你時,我說過,我不要做你的朋友。那句話我是認真的。”

“你不做我的朋友?那你要做什麽?”我問。

“你心裏明白。”無恤說完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我,“明天乖乖地待在這裏,不要冒險進智府。”

“知道了。”我乖巧地點了點頭,他卻信不過我,屈起兩個手指狠狠地夾住了我的鼻翼:“明天如果讓我在智府看到你,看我怎麽收拾你!”說完瞪了我一眼,按劍大步走了出去。

無邪從門背後走了出來,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鼻子:“你還沒跟他說啊?”

“要是跟他說了,他一定會找人把我關起來。明天我們萬事小心點兒就是了。無邪,他說不要和我做朋友是什麽意思啊?”我揉著被趙無恤捏紅的鼻子,細細地琢磨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