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十三章 邾國曹女(第2/3頁)

“使者來做什麽?”

“邾國國君為了拉攏晉國燭氏,把自己庶出的二女兒許給了燭櫝的父親做繼室。這樣一來,宓曹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燭櫝的小姨母。邾國雖是小國,但臨近魯國,禮法制度森嚴,燭櫝想要求娶宓曹的事就化為了泡影。”

想不到燭櫝和宓曹之間還有這麽一段過往,我心裏一陣感慨:“那宓曹此刻應該在邾國做她的公主,怎麽會淪落到秦國來?你剛才說燭櫝找了她五年又是什麽意思?”

“就在同一年,吳國攻陷了邾國,俘虜了宓曹的父親,改立太子革為新國君。公子何和宓曹是一母所出,在宮中得寵多年,太子革一直懷恨在心,所以,他上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公子何趕出邾國,把十三歲的宓曹許配給了年逾五十的大夫向氏。”

“把十三歲的女孩許給一個白發老翁,這太子革也太無情了!後來呢?”

“後來便要問你了。燭櫝得知此事後立馬就跑到邾國去找宓曹,但她那時已經不知所蹤了。燭櫝後來拋下燭氏嫡孫的身份遍遊列國,也是為了能找到她。”

好好一樁郎才女貌的佳事,到最後竟陰差陽錯淪落到這般傷心的田地,一個浪跡天涯,一個被賣為奴。

我把自己如何在賣奴場遇見宓曹、如何用宓曹換了無邪的事一一告訴了無恤。無恤聽到最後,也不禁感嘆:“如果真是這樣,也難怪她恨你了。”

我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宓曹休息的房間:“我和她其實只見過幾次面,但是次次都針鋒相對,水火不容。也許,是我們兩個天生相克吧!”

我和宓曹的命運就好像是極端的兩面,一白一黑,一陰一陽,截然相反。她出身高貴,幼年備受隆寵,卻輾轉淪落為奴;我出身寒微,行乞為奴,最後反而得到了將軍和公子利的憐愛。

“宓曹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幸好還有燭大哥對她一往情深。人生自古福禍相依,也許今日之事恰是宓曹苦盡甘來的轉機。”

“說到情深之人,我倒想問問你公子利的事。聽說,他在婚禮當日還讓人捧了你的舊衣入府?”

“是明夷同你說的?”想不到冷若冰霜的巫士也喜歡背地裏談論別人的事。

“秦國未來的國君待你如此情重,你為何不願嫁他?你當日若是嫁了,靠著伍氏手中的兵權和夫君的寵愛,若生下兒子定能一爭秦國大位。這樣的好事,換作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拒絕。”無恤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問題的答案。

“你說的我之前怎麽沒有想到?一個無父無母的乞兒如果能變成國君之母,那該是多大的榮耀!將軍很快就會迎娶你們趙氏的貴女,我又何苦為難自己?”我擡手理了理鬢發,站起身來,認真道,“我現在就去問問公子利他可還願意接我入府。”

“你當真?”無恤神色一凜,騰地站了起來,拽住我的手臂,“你這人平時倔強難馴,今天怎麽那麽聽話?公子利待你是好,但你甘心只做一個高墻內院裏的妾室嗎?”

我拂開他的手,板起臉來:“好與不好都是你在說,我自有我的決定。”說完便從屋頂上爬了下去。

“不許去!”趙無恤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攔在我身前。

“若我不去,宓曹待會兒就會被人拉出去砍頭了,到時候你同燭大哥告罪去?”我看著無恤一本正經的臉,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紅雲兒,我是去救人,不是去嫁人,你可以放我走了嗎?”

“你戲弄我?”他面色一僵,難掩尷尬之色。

“誰讓你先調笑我的!”我輕哼一聲,繞過他跑了出去。

宓曹身陷太子府,皆因我而起,這事理該由我來結束。這回雖然她燒了谷倉,但城內糧草畢竟無恙,所以,當我去求伍封和公子利時,公子利很爽快地答應了,但伍封要求在大戰結束前,宓曹不得再踏出房門半步。

是夜,燭櫝提了三個人頭去見伍封和公子利,他們之間說了些什麽我不知道,但是這件事到此也算有了個好的了結。只是宓曹對我積怨已深,知道是我替她求的情後,對燭櫝大發雷霆之怒。五年的時間改變的也許不僅僅是宓曹的相貌,更多的是她的心。她現在就像當年四處乞討的我,仇恨著世間的每一個人,仇恨他們的蔑視,仇恨他們蒼白的憐憫。而我比她幸運的是,我從未站上過雲端,因而也感受不到墜落深谷的痛楚。

燭櫝日夜守在宓曹身邊,企圖彌補她過去五年所失去的。但我知道,一切痛苦的離開都需要時間,痛得越烈,需要的時間就越長。

上一役,太子緔損失了至少一萬兵卒,因而谷倉被燒後,他再也沒有對雍城發動過任何攻擊,反而把作戰的重心轉移到了即將到來的援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