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 六   雨雪霏霏(第4/8頁)

滴翠明明聽到了,腳下卻只微微一頓,又拼命地往前狂奔而去。

黃梓瑕大病初愈,追了幾步便氣息急促,胸口痛得要命,只能扶墻停了下來。

周子秦本來要繼續追向前,但一看見她捂著胸口喘氣,臉色蒼白難看,擔心她的身體,便趕緊停了下來,候在她的身邊。

已經跑到巷尾的滴翠,看見他們停了下來,她也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看。見他們沒有再追來,滴翠猶豫了一下,然後突然蹲下身,撿起地上一根樹枝,在墻上用力畫了幾下,然後轉身就跑。

黃梓瑕徒勞地叫著“呂姑娘”,她卻再不回頭。

黃梓瑕靠在石墻上,喘了一會兒氣,然後扶著墻一步步往前挪去。

周子秦早已跑到滴翠畫過的地方,研究著那上面的東西。她慢慢走到巷尾,看向墻壁。

黃泥糊的墻壁,被樹枝畫出一個泛白的標記。

是一個字,北。而在北字的左下角,有一個“∟”符號,將北字包了左邊和下面,露出上面和右面兩邊。

“包了半邊的北,是什麽意思啊?”周子秦撓頭問。

黃梓瑕看著,拾起一根樹枝將它劃得面目全非,幾乎把黃泥刮掉了一層,再也看不出原來模樣。

周子秦回頭問她:“崇古,你知道嗎?”

她淡淡說道:“你還記得嗎?滴翠出身於小戶人家,應該不太認得字。”

周子秦茫然:“不認識嗎?可是……可是她不是剛剛還寫了個‘北’字嗎?”

黃梓瑕只顧著往前走,仿佛沒聽到一般。

周子秦急了,趕緊跑來抓住她的袖子,說:“不管她寫的是什麽意思,總之,這麽大的事情,我們得趕緊去告訴張二哥家啊!走吧走吧!”

黃梓瑕看了他一眼,問:“需要說嗎?”

“怎麽可以不說!張二哥找她都快找瘋了,我們要是還不告訴他,那還能算是朋友嗎?不!就算不是朋友,普通路人也該告訴他啊!”

黃梓瑕見他急得都快跳起來了,也只能說:“好,走吧。”

張行英今日居然正在家中。

他開門看見他們,頓時又驚又喜,問:“黃姑娘,你怎麽來找我了?你……你怎麽不回王府了?”

“哦……最近有點事,”她含糊地回答,“倒是你,今天怎麽不在王爺身邊?”

“王爺最近都在府中,他對我們說,左右無事,家在京城的可隨時回家看看。”

“哦。”黃梓瑕與周子秦隨他進了院內,看著院中收拾得幹幹凈凈的地面,依然清淩淩的水溝,轉移了話題:“你家還是打理得這麽好。”

張行英隨口說:“是啊,家裏總要幹凈些好。”

黃梓瑕問:“你爹身體不好,哥嫂又都在香燭鋪,是你打掃的?”

張行英張了張嘴,然後說:“是,是啊……”

黃梓瑕看看屋內,輕聲問:“你爹身體可還好?”

“還好,雖然已是無法痊愈,但將養了這麽久,眼看著該好起來了。”張行英的臉上終於露出開朗神情。

“那就好啦,老人家的身體,可要小心看護著。”黃梓瑕在院子中的葡萄架底坐下,落完了葉子的葡萄架只剩得幾根夭矯的藤蔓,糾纏在竹架之上。

周子秦則一把拉住張行英的手,低聲問:“你知道嗎?我剛剛在西市,看見滴翠了。”

張行英頓時愕然,怔在那裏許久,才趕緊跑去將門一把關上,結結巴巴問:“黃姑娘和你……和你看見滴翠了?”

周子秦用力點頭,說:“可能她擔心我們會泄露她的行蹤,所以一看見我就逃走了。”

張行英瞠目結舌,許久才慢慢坐下來,低聲問:“所以你們……你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

“但她應該就在長安,我已經在西市見到了她兩次。”黃梓瑕說。

張行英趕緊說:“那我,我去找找。”

周子秦緊張說道:“她依然還是皇上要怪罪的人,你可要小心點。如今夔王要保你也不便呢。”

張行英臉色僵硬,只能連連點頭,說:“我知道了,我去找她……”

從張行英家出來,黃梓瑕與周子秦在路口告別。

周子秦忙問:“那你現在住在哪裏?我要找你的話,該去哪邊?”

黃梓瑕想了想,終於只能坦誠說:“我住在永昌坊,王蘊替我找的住處。”

“王蘊?”周子秦先是眨了眨眼,然後又松了一口氣,興奮地說,“你看吧,我就知道王蘊不可能退婚的。說到底,你們畢竟是未婚夫妻嘛。”

黃梓瑕苦笑,胡亂點了點頭,說:“有事就來找我吧,坊間第四口水井邊王宅就是。”

與周子秦分別之後,她一個人向著永昌坊而去。但在走到永昌坊門口時,猶豫了片刻,她又繞過了,向著大明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