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 一   霓裳羽衣(第4/8頁)

李舒白與眾人也已經到來,正在聽她解案,此時便說道:“正是,當時是霓裳中序快要結束時,我聽到第二把箜篌有金聲雜音,而黃姑娘應該也是由此猜測而來。”

眾人望向李舒白的目光頓時滿是驚慕。第二把箜篌原為和音,並不主奏,音聲也隱藏在其他二十多種樂聲之後。誰也料想不到,他只憑這一聲便能判斷出是哪具樂器出了異響。

也有人敬佩地望著黃梓瑕,居然能僅憑寥寥蛛絲馬跡,便迅速推斷出了兇手。

樂班有人說道:“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們落座時,找不到碧桃,是郁李跑去找的,回來後又說自己找不到——是不是就在那個時候,她把碧桃按在水裏淹死了?”

“可是不對啊,”樂班管事哭喪著臉,問,“郁李個子這麽嬌小,哪來這麽大的力氣?她真的能一個人把碧桃按在水裏淹死,然後又氣定神閑地回來嗎?”

郁李拼命點頭,哭道:“是啊,我只是羨慕師父的纏臂金好看,師父才取下來給我戴一會兒的,我……我只是戴一戴她的纏臂金而已,怎麽就成殺人兇手了?”

“她這樣嬌弱的女子,可要怎麽殺人啊?又怎麽迅速清除自己的痕跡?”周子秦也點頭,說,“崇古,要不我們謹慎點,再查一查?”

“不需要了,我現在就可以將當時情況重演一遍,”黃梓瑕說著,打量了周子秦一眼,說,“周捕頭,請幫我找一個願意配合的人吧。”

周子秦拍拍胸口:“不用別人了,我就行。”

黃梓瑕眨眨眼,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周子秦今天是受邀來共度佳節的,所以並未穿著公服,只見他一身湖藍色蜀錦袍,上面繡著玫紅團花,腰間系一條黃燦燦的腰帶,掛著紫色香包、綠色荷包、銀色鯊皮刀……渾身上下足有十來種顏色。

黃梓瑕頓時覺得,這個人太需要被按進水裏好好浸一浸了——能把這一身鮮亮刺眼的顏色洗掉最好。

“好吧。”她簡單地朝他一揮手,然後將郁李手腕上的纏臂金取走,帶著周子秦走到湖邊菖蒲地。

她示意周子秦擡手,然後說:“天氣有點冷了啊,現在下水不知會不會冷?”

周子秦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說:“上次在長安幫你下水撈屍體的時候,應該比今天更冷吧……不過我現在要下水嗎?”

“稍等一下。”她說著,將從郁李手中拿走的纏臂金舉起來,然後往前丟去。只聽得“撲通”一聲,淺水中泛起了一陣淤泥,東西已經被她丟到了水裏去。

周子秦詫異地看著她,問:“你把纏臂金丟到水裏幹什麽?”

黃梓瑕說:“要不你把它撿回來?”

周子秦恍然大悟,趕緊走到菖蒲中間去,走到一半卻發現自己的腳差點陷到軟泥裏去了,於是又有些猶豫。

黃梓瑕回頭看看李舒白,他會意,走過來抓住周子秦的手腕,說:“我拉住你。”

“好!”周子秦立即握住他的手,腳踩泥地,身子前傾,向著泛起淤泥的地方摸去。

黃梓瑕向李舒白使了個眼色,李舒白同情地看了無辜的周子秦一眼,然後忽然放開了他的手。周子秦本來就身子前傾,這一下頓時向前栽倒。

周子秦正要驚呼,泥水已經倒灌入他的口中。就在他胡亂撲騰時,李舒白又雙手倒提起他的腳踝,他頓時整個人臉朝下趴在了淤泥之中。然而腳踝被人抓住提起,他已經失去了全身所有力量,手在淤泥之中又無處受力,就算會遊泳也沒用,一片大大小小水泡冒出,人就被嗆迷糊了。

李舒白趕緊將他拖出來,他已經嗆了好幾口水,坐倒在菖蒲之中,跟螃蟹一樣茫然吐著泥水。

黃梓瑕拿了毛巾給他,蹲在旁邊看著他,問:“子秦,還好吧?”

他一邊擦著自己的頭發,一邊狼狽地打著噴嚏,說:“還……還好……不過纏臂金我還沒撈起來呢。”

“對不起啊,子秦,”黃梓瑕從自己的手臂之上脫下那個纏臂金,說,“你想,若是纏臂金真的被丟進水裏的話,兇手又要如何去撿回呢?屍體上又沒有踩踏痕跡,所以我敢肯定,其實兇手當時和我用了一樣的手法,假裝丟出纏臂金騙人,但其實真正丟進水裏的應該是石頭之類的,反正淤泥馬上就會泛起,令死者看不清掉進水裏的是什麽東西,只知道東西是掉在那邊的。”

周子秦恍然大悟點著頭,說:“原來如此……”

旁邊使君周庠看著自己的兒子,心疼得都快哭了。只是因為下手的人是夔王,也只好臉上賠著苦笑,吩咐身邊人說:“趕緊拿身衣服來,給捕頭換上吧。”

黃梓瑕轉頭看向郁李,她已經癱倒在地。黃梓瑕緩緩說道:“是你袖口的泥巴痕跡,讓我想到這種殺人手法的。雖然你事後肯定努力刮去上面幹掉的泥,但依然留有淡淡一條痕跡,而這種痕跡,又剛好與她鞋沿的輪廓相同。試想,除此之外,她鞋沿的泥巴,要如何才能蹭到你的手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