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 一   霓裳羽衣(第3/8頁)

周子秦問:“她是你們班的?”

“是啊,碧桃是我們這邊的,她和大家一起到了這邊之後,說是時間還早,去園中轉轉,結果臨上場了還沒回來!幸好跟著她過來的郁李也學過《霓裳羽衣曲》,所以我們就讓郁李替上了。”

黃梓瑕看向那個郁李,見她個子嬌小,正捂著臉哭泣,一邊哭一邊哀叫著:“師父啊,師父……”

她還在打量著,旁邊周子秦已經湊過來,說:“崇古,這個案子很難啊!”

黃梓瑕看了他一眼:“怎麽會?”

“你看,有很多蹊蹺之處!第一,死者臉朝下趴在水邊死亡,死因應該是被人抓住了頭發摁到水裏嗆死才對,但是這個死者碧桃的頭發,雖然有些散亂,但絕沒有被人揪過的痕跡。”

黃梓瑕點頭。

見她沒有反駁,周子秦精神煥發,立即接下來說第二個疑點:“第二,將她頭按在水中的兇手,必定應該是蹲在或者跪在她身邊才對,可她的身邊當時沒有任何腳印,難道那人是蹲在她身上的?這可怎麽使力啊?”

黃梓瑕略一思索,問:“那你認為接下來怎麽著手?”

“我認為啊,首先,我們應該把所有人的鞋子和衣服都檢查一遍,有泥漿的或者濕掉的,先抓起來審問一番,力氣大的男人重點關注。”

黃梓瑕反問:“你不是說,現場沒有腳印嗎?”

“那……可能是用什麽辦法消除了吧?”

黃梓瑕蹲下去,以手中的燈籠照著碧桃,並將她的袖子捋起,指著她的手腕,問:“你看到這些傷痕了嗎?”

周子秦點頭,說:“大約是淤泥裏有沙石什麽的,擦到了。”

“除了沙石的痕跡呢?”

周子秦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然後指著那條細長的、從手腕一直延伸到食指根的傷痕,說:“這條……看起來應該是另外的。”

黃梓瑕側頭看了看他,示意他再想想:“推測一下,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傷痕,如何刮出來的?”

周子秦啊了一聲,說:“有人從她的腕上拿下了一個東西!肯定是在當時刮傷了她。”

“嗯……”黃梓瑕點頭,又轉頭問樂班管事,“碧桃是不是你們樂班中的第二把箜篌?”

管事的立即點頭,說:“正是!”

“所以,今晚代替碧桃演奏第二把箜篌的,正是郁李?”

“是啊,霓裳羽衣曲排有兩具箜篌,碧桃是第二具。沒有獨奏,只作呼和,所以我們才敢讓郁李替了。”

黃梓瑕將目光轉向正在哀哭的郁李,緩緩說道:“所以,我想郁李姑娘該說一說自己為何要殺死你師父,你們覺得呢?”

她語出突然,讓樂班中所有人都呆住了,郁李更是掩面痛哭,失聲叫了出來:“我……為什麽是我?我冤枉啊……”

周子秦大驚,轉頭見黃梓瑕臉上神情確切,才疑惑地繞著郁李轉了一圈,悄悄地回來湊在黃梓瑕耳邊問:“崇古,你是不是看錯了?她衣服幹幹凈凈的,鞋子上也沒有泥濘,就只袖口有點泥痕。而且她整個人比碧桃小一圈,那一雙手看來也沒什麽力氣,一點都沒有能把死者按在水中的跡象啊!”

黃梓瑕一言不發,走到郁李的身邊,將她的袖子捋了起來。

在袖口之下,赫然是一個繞了足有五六圈的纏臂金,戴在她的手腕之上。

旁邊的幾個樂妓頓時叫了出來:“這是碧桃的纏臂金呀!她前幾天還和我們炫耀過呢,說是那位才子陳倫雲送給她的!”

郁李下意識將戴著纏臂金的手臂捂在了懷中,可見眾人都盯著自己,只能惶急地哭道:“這……這是師父借我戴的……”

“是嗎?你師父對你可真好,不但在這麽重要的時刻失蹤成全你,而且還將別人送給她的纏臂金也借給了你——卻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黃梓瑕的目光,轉向樂班管事:“你們樂班平時管得這麽松散嗎?在演奏時還能戴首飾?”

管事的趕緊說道:“這……我們可都是三令五申的,在每一個樂妓剛開始學習的時候就說過了,彈撥樂器時,絕對不許戴首飾,吹奏樂器時,絕對不許戴垂耳環與長垂首飾。所以就算平時常戴的,上場前都要先收起來,免得到時影響演奏。”

“是啊,如果是一個鐲子,或是手鏈,也許就能不動聲色地藏在懷中。然而,一個纏臂金,如果揣在懷裏,肯定會凸出一大塊,馬上就被人發現。更何況,她師傅剛死,纏臂金就出現在了她的手上,豈不更是證明自己是兇手?所以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了。幸好,往上推一推,下垂的袖子就可以擋住它了,”黃梓瑕說著,將她的手放下來,說,“所以,你顧不上演奏時所有首飾都不能戴的規矩,因為你只能這樣藏起這個纏臂金。可惜你運氣不太好,偏偏遇上了夔王,又偏偏在演奏時,不小心讓纏臂金碰了一下箜篌絲弦,被夔王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