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七   月迷津渡(第3/8頁)

“第三,鴆毒如何下在我親手端過去的那一盞羊蹄羹中?”

“第四,傅辛阮與溫陽的鴆毒從何而來?為何要以這種方法殉情?”

李舒白看著她列出來的疑問,略一思索,說:“這其中,最方便下手的,應當是第三和第四條。如今時候尚早,我們先休息,下午到使君府,我已經讓子秦查探之前使君府中有可能接觸到那一盞羊蹄羹的所有人,下午我們過去,應該就有結果了。”

川蜀使君府,位於成都府正中,高高的圍墻,圈住大半條街。

自使君府大門進入,前面是衙門正堂,左邊是成都最大的庫房,右邊是三班衙役的住處,後面是使君宅邸,宅邸旁邊是一個小花園。

這是黃梓瑕閉著眼睛也能走出去的地方,她最美好的少女時代,已經隨著那一日的血案,永遠葬送在這裏。

她跟著李舒白從側門進入捕快房,周子秦正蹺著腳在裏面吃著松子糖,看見他們來了,趕緊一人給分了一塊,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卷紙,說:“來來,我們研究一下。”

如今正是午末未初,捕快房中空無一人。

“昨晚我和王爺剪了頭發,將墳墓原樣封好之後,馬上就回到我居住的院中檢測好了毒藥,確屬鴆毒無誤,”周子秦得意揚揚地說,“王爺立即命我調查府中所有人等,以我的人緣和身份,打探這種消息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展開那卷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周子秦的字雖然一般,但勝在端正,極利於閱讀。

                    廚娘一、魯松娘,掌管廚房食料。案發當夜將廚中未吃完的羊蹄羹與其他食料一起鎖入櫃中的經手人。現狀:前日兒子生病,向門房阿八借錢兩吊。
                    廚娘二、劉四娘,掌管灶火,手下兩個燒火丫頭。案發當日領著一個燒火丫頭在廚中做飯。現狀:基本如舊,新添小銀戒指一個,到處對人炫耀。
                    廚娘三、錢大娘……
                    雜役一、二、三……
                   丫鬟一、二、三、四……

黃梓瑕也不由得佩服起周子秦來。使君府上下人等四十多個,他一個上午打聽得清清楚楚,而且事無巨細,簡直比市井八婆還要厲害。

“這個……平時我就經常注意打聽這些,這個是神探的日常素養嘛,對不對?”周子秦義正詞嚴地說,“我相信,黃梓瑕肯定也十分注意關注這些。”

“我想沒有吧。”黃梓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李舒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目十行將那些資料看完,然後丟到桌上,說:“所以,你一上午的調查發現,沒有任何人有嫌疑?”

周子秦終於略有羞愧:“是……是啊。因為,鴆毒是皇室專用的秘藥,如果有人交給府中人下毒的話,這個投毒的人必定不是被殺,就是被對方視為心腹飛黃騰達——可如今所有人都沒有什麽變化,足以說明,顯然並沒有哪個人因投毒而與上層扯上關系,發生變化。”

黃梓瑕點頭,肯定他的想法:“子秦這次分析很正確。”

周子秦頓時就得意起來了:“所以啊,其實我是個很有天分的人,假以時日,我和黃梓瑕聯手,崇古你的京城第一神探地位可就難保啦!哈哈哈……”

黃梓瑕和李舒白無奈相望,一致決定忽略掉這個人。

“所以,接下來我們的突破口,只能從傅辛阮與溫陽的殉情案下手了。”

溫陽的家在成都府西石榴巷,巷中頗多石榴樹。正是夏末,石榴花已經半殘,一個個拳頭大的石榴掛在枝頭,累累垂垂,十分可愛。

溫家也算是好人家,三進的院落,正堂掛著林泉聽琴的畫,左右是一副對聯:“竹雨松風琴韻,茶煙梧月書聲。”

迎上來的是一個老管家,須發皆白,面帶憂色。上來先朝他們躬身行禮:“見過周捕頭。”

周子秦趕緊扶起他:“老人家不必多禮啦。”

老管家帶著他們在堂上坐下,讓一個小僮仆給他們煮茶,又叫了家中廚娘和雜役,過來見過他們。

“我們老爺先祖曾出任並州刺史,後辭官回歸原籍。老爺今年三十七歲了,十余年前也曾經熱心功名,但屢試不中,也就淡了。等父母和妻子去世之後,老爺更是深居簡出,一心只讀老莊,常日在院內蒔花弄草,不與人接觸。”

周子秦點頭,問:“那麽,他與傅辛阮——就是那個殉情的女子,又是如何認識的呢?”

“老爺祖上留有山林資產,每年收入不錯,夫人去世後他也不續弦不納妾。他素來最喜王右丞詩意,說王右丞也是斷弦不續,等日後到親戚中過繼一位聰明的也就行了,”管家說著,一臉疑惑地問,“請問捕頭,這王右丞,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