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七   月迷津渡(第2/8頁)

周子秦說著,仿佛黃梓瑕就在他的面前一般,手一揮,十分豪邁地哈哈大笑:“不必多禮啦,黃梓瑕,這都是本捕頭應該做的!如果你要感謝的話,你就留下來吧,我們一起為造福成都百姓而攜手破案,成就一代美名!”

李舒白頗有點無奈,直接把話題岔開了:“你覺得從哪裏下手比較方便?”

周子秦又研究了一下旁邊太夫人和叔父的墓,然後說:“一晚上要挖五個墓也太難了。依我看,叔父的墓,雖然也是青磚砌的,但形制要小很多。而且成都鄉紳們只是順便幫他收殮,活做得不細。依我看,從墓後斜向下打洞進去,到天亮前,應該能挖出來了。”

兩人對照墓碑的方位,在墓後開挖斜洞。畢竟是新下葬的土,十分松軟,很順利便打到了墓室,挖下了墓磚後,出現了棺木的一頭。

“這裏應該是頭部方向,到時候也剪一綹頭發回去,”周子秦一邊拆著棺材板一邊絮絮叨叨,“這回我們算運氣好啦,上次在長安啊,也有一樁疑案,大理寺要求開棺驗屍。結果那戶人家真有錢,墳邊的土都是用雞蛋清和糯米汁攪拌過的,風吹日曬硬得跟鐵似的,大理寺一幹人挖了四五天,才算把墓室給挖了出來,結果那磚縫上又澆了銅汁,密不透風的一個籠子,最後終於被我們給整個掀了才算完……”

“你爹也把你給掀了吧?”李舒白問。

周子秦吐吐舌頭,說:“王爺真是料事如神。”

將到天明的時候,李舒白回到客棧,看見黃梓瑕的房間裏還透出隱隱的燈光,他猶豫了一下,見廚房的人已經在準備早餐,便讓他們下了兩碗湯餅,敲開了黃梓瑕的門。

黃梓瑕應聲開門,她顯然徹夜在等待他的消息,熬紅了一雙眼睛。

李舒白將東西放在桌上,示意她先吃一點。

天將黎明,一室孤燈。黃梓瑕捧著溫熱的湯餅,沉默地望著他。

他望著她,終於還是開了口,說:“是鴆毒,無誤。”

黃梓瑕猛地站起來,那碗湯餅差點被她打翻。李舒白不動聲色地擡手將碗按住,說:“先聽說我。”

黃梓瑕咬住下唇點點頭,卻無法抑制自己身體的微微顫抖。她勉強擡手按住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看著他。

“凡事關心則亂,你雖然一向冷靜,但畢竟事關親人,必定會方寸大亂,所以我不讓你跟著我們過去,是擔心你到時太過激動,反倒不好。”

“嗯……我知道。”她勉強道。

“如今你父母的案情有了重大突破,相信你洗雪冤仇指日可待,”他說著,將那碗湯餅往他面前推了推,“但目前你最重要的,還是先照顧好自己,若你寢食難安,被悲哀所困,又如何能為家人翻案,又如何能洗雪冤屈呢?”

她默然點頭,然後將碗端起來,一口一口全部吃完了,然後放下來看他。

天邊已經透出微明,又將是一個夏日清晨來臨。

李舒白這才對她說:“按鴆毒的特性來看,你的父母,與傅辛阮和溫陽一樣,都是中了第二回提煉的鴆毒。所以,下毒的人絕對不是手持砒霜的你。”

她默然點頭,勉強抑制住自己眼中的淚,顫聲道:“是……這麽多日以來,我一直想尋找一個突破口,可無論如何追溯,所有的證據都對我不利——到現在,總算有第一個決定性的證據出現了,我作為兇手的可能性,或許就可以就此推翻了……”

“是,千裏荒原,總算出現了一線生機。”李舒白聲音低低的,略帶疲憊。這一夜他與周子秦挖掘墳墓,也顧不得自己有潔癖了,甚至連死屍身上剪下來的頭發都握住了——雖然事先戴上了周子秦給他的手套。

黃梓瑕卻在激動之中,忘記了向他道謝,只問:“我父母的屍身……現在怎麽樣了?”

“因五個人的症狀及食物都是相同的,而且時間也稍顯急促,所以我們只剪了你叔父和兄長的頭發過來檢驗,都是鴆毒無疑。我想,或許可以先讓子秦借此案放出風聲,然後堂堂正正為你的父母再行驗屍,如果確定是鴆毒,就可一舉洗刷你的罪名,推翻舊案,重新立案再審了。”

“我現在……心亂如麻,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她說著,伸手拔下頭上的發簪,在桌上慢慢地畫著。

一開始,她的手還是顫抖的,畫的線條也是凝滯緩慢的,但到後來,她的手卻越畫越快,以中間的鴆毒為聯系,線條一根根向著四方衍生。她一邊畫著,一邊低聲將自己的疑問一一理出來:

“第一,鴆毒從何而來,下手的人是否與宮廷有關?是否為同一人下手?”

“第二,同樣的毒,我家的慘案與傅辛阮的案件又有何關聯?雙方交接點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