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南鈺終於意識到,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想象。

朝陽在地平線冒了一絲金邊,艱難地沖破沉積的陰霾,漸次勢不可擋。

金陵鳴城厚重的陰影在廣袤的平原之上被拉長,朝下俯瞰,整座滄古莊重的城池仿佛沉浸在灰蒙的迷霧之中,透不進光的深淵,詭譎而幽冷。

臨殷站在逐漸興盛起來的晨光之中,還是那句話:“我知道了。”

南鈺眉眼一低,有種進諫不被采納的灰敗,張了張嘴,欲再說點什麽。

臨殷:“第一個懷疑池魚的人,是嚴嵐?”

南鈺頓了一下,忍不住為她辯解道:“她是一片衷心為主上的。”

臨殷輕笑了一聲,遙遙望著橘紅的朝陽緩慢探出半個臉來。

“是人都會有私欲。”

南鈺聞言,詫異地擡了一下頭。

這話給誰說他都信,唯獨臨殷,他與私欲二字,本該天差地遠。

仔細琢磨,主上這話意在指嚴嵐是因為嚴丹青之事,才如此執著針對池魚。

南鈺縱然早就知道有這樣的感情動機,卻也覺得嚴嵐不會敢隨意在主上面前弄虛作假,搬弄是非,這才急火攻心跑到他面前勸阻。

難不成,這中間還有其他的緣由?才會讓主上輕易的諒解了池魚背地搞的小動作?

南鈺不解。

“你無須再插手此事,到此為止。”臨殷復道,“嚴嵐既然不放心,就讓她親自去看著池魚。”

南鈺更糊塗了,主上若偏心池魚,怎麽會讓嚴嵐去監視她?

但此舉到底讓他寬心不少,不敢有異,朗聲應是。

……

池魚難得睡了個飽覺,睜眼之際已經日落西山,不一會兒天就該擦黑了。

她依舊是躺在房間的床上,

寶寶醒來也沒去吵她,布著凳子撅著屁股,在窗邊往外探看,尾巴一翹一翹的,顯得心情格外愉悅。

池魚揉了揉頭發從床上坐起來,感覺到行舟外沒再刮著呼呼風聲,反倒隱約人聲喧雜,懵懵撥開床帳:“這是到金陵了嗎?”

挑開層落床帳的那一瞬間,池魚小心低頭往身邊看了一眼,空蕩的床上並無一人,悄悄松了一口氣。聽得寶寶的聲音歡騰著,理直氣壯:“不知道,寶寶不認字。”

池魚見臨殷不在,動作打了起來,一個滾身翻到床沿外頭,拉扯活動著胳膊,隨手撿起掛到屏風上的外袍:“讓娘看看。”

行舟停在一處別院空地上,因為她這裏是三樓,高度上正好和對面鏈接兩棟建築的回廊相稱。

衣飾講究、體態曼妙近乎全然相似的女子們手捧著托盤,保持兩步一人的距離,垂頭紛紛自回廊經過。

那姿態,連低頭的角度都是精細丈量過一般,出奇的規整。

似乎也有人看到了院中的她們,但只在眼風遠遠地掃了一眼,頭不偏不倚,很快又轉過眸去。

池魚看得嘖嘖稱奇,

展目遠去,朱瓦紅墻,飛閣流丹,並非浮於表面的雕欄畫棟,極致奢華艷俗,而是一股子沉澱下雍容的古樸寧靜,貴氣濃重。

與那簇新而輝煌的重明城,一個原作,一個高仿贗品,放在眼前一比較,氣韻高低立顯。

常聽早年間滄澤生大帝隕落,金陵威勢大打折扣,蘭溪乘機崛起,還有一改伏低做小,要翻身做主人的氣勢。

金陵皇城名為鳴城,他也不知是嘲諷還是炫耀,在朝雲之外構建起一座巨型城池,做天下往來貿易的樞紐之城,名為:重鳴。

後引起世人抵觸,和金陵皇族的不滿。且當時尊神界的第一人,邱宴遲遲未能踏入大帝的境界,蘭溪發熱的頭腦在冷酷的現實面前逐漸冷靜了些,又改了字,名作:重明。

從這兩座城池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來,金陵和蘭溪結怨已久,

只不過顧及滄澤生大帝隕落之後,天元大陸勢力格局變化極大,崛起的幾大世家各自在著手發展/鞏固麾下勢力,抽不出空來掐架,不然早就打起來了。

池魚見行舟這邊燈火闌珊,顯然除了他們沒再有人留守,臨殷來金陵是有任務在身的,必然一到就跟著大隊人馬進去皇宮辦正事去了。

臨殷不在,正是她活動的大好時機。

一把抄起寶寶,將它卷在懷裏,從窗口躍了下去,興沖沖道:“這兒就是金陵了,整個天元大陸最有排面的地方,走走走,咱們去參觀參觀!”

……

池魚沒有失憶,還記得臨睡之前,臨殷對她說不要離開他眼皮底下的話。

心裏頭琢磨,臨殷縱然不在,或許附近還留有監視她的人。只不過她不幹出格的事,那監視之人應該也不會過於限制她的行動才是,不然那人就該守在她的門口,等她一醒來就上前來了。

池魚打定主意,走路便不怎麽避著人,沒做出那等鬼鬼祟祟之舉。

且這地方規矩大,尋常的婢女侍衛,看見她和她身上蘭溪弟子的服飾,像是看見了一團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