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綢帶

當著玄寧的面灑脫轉身,這是曾經那個盛鳴瑤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她走在滕當淵身側,沒有牽住滕當淵的手,而是刻意隔開了一段距離。

只是心中快意,在滕當淵說話時,即便這話並不有趣,盛鳴瑤臉上也難免染著三分笑意。

“之前還說,等我們再次相遇,就給你答案。”盛鳴瑤轉頭對滕當淵發出了邀請,“這些事情拖著也惹人心煩,滕道友若是不介意,也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開誠公布的詳談。”

夜空散漫,星河低垂,人世間的燈火明亮,似要將星光拉長。

萬道會武的夜市很大,對於常人來說,長長的街巷縱橫交錯,還有陣法將其拓寬延綿至幾乎看不見邊際,惹得混在人群內第一次見識到靈力的凡塵之人嘖嘖稱奇,又難掩羨慕。

原來這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就是仙緣。

可惜他們注定沒有緣分。

“好。”

滕當淵將指尖卡在了掌心,他終究沒有再次試著伸手拉住盛鳴瑤,而是提起了另一件毫不相幹的事。

“在這之前,陪我做一件事。”

說完這句話後,滕當淵不容置疑地扣住了盛鳴瑤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衫傳來時已經不剩下什麽。

“以防走散。”

盛鳴瑤余光瞥見了滕當淵的神色,想起方才他的維護,終究沒有選擇將他推開。

在他們對面不遠處有一個小商販,那小商販身前擺著琳瑯滿目的釵環首飾。憑借著大荒宮這麽多年的富養,盛鳴瑤一眼便看出這些飾品空有其表,實則連築基期修士隨意一揮手的攻擊,都抵擋不住。

滕當淵帶她來這裏做什麽?這些東西根本無用,難不成還另有玄機?

盛鳴瑤好奇地跟在了滕當淵的身後,就在兩人靠近那商販時,滕當淵腳步一轉,走向了左面另一處。

是一家買點心的商鋪,匾額上寫著大大的“四方齋”。

剛一走進,就聽門口的小二與人吹噓,說這家店的老板‘納盡四方好物,嘗遍四方美味’,手藝精湛,簡直神乎其神。

商鋪裏擺著各式各樣的糕點,立在手旁的還有一根插滿了糖葫蘆的稻草棍子。

“嘿,仙人們要不要來試試看我家點心?或是糖葫蘆了?”那老板機靈得很,見兩人姿容不俗,立即親自上前,熱情地招呼道,“不是我吹噓,我家這糖葫啊蘆,起碼在這夜市,沒人能做得比我更好。”

“走南闖北這些年,依我看呐,那些吹出花來的醉心閣,還有背面李記果脯家的糖葫蘆啊,皆不如我的。”

這老板約莫五十多歲的樣子,穿著棕色長衫,一幅書生模樣,面色不見疲態,周身繚繞著淡淡靈氣,大抵也是個修道之人,只是沒什麽天賦罷了。

而且他實在將自家這糖葫蘆吹得太過。

盛鳴瑤不自覺地彎了眉眼,眼中似有新月清輝:“那就依老板的話,來一串糖葫蘆。”

不等她身後將靈石遞過,一只修長的手擋在了她的面前,替她付了賬。

是滕當淵。

盛鳴瑤頗有些不習慣這般親昵,她剛想婉拒,一直沉默的滕當淵忽而開口:“這是我欠你的。”

聲音冷淡至極,仿佛面前這個女子與他毫無幹系。

也只有盛鳴瑤能感受到滕當淵周身不易察覺的緊張了。

生怕盛鳴瑤拒絕,滕當淵又低低加了一句:“就當是了卻了我的心願。”

等今夜一過,等盛鳴瑤‘說清’,那麽從此以後,他們就再無幹系了。

到了這一步,滕當淵甚至開始惱恨自己一時沖動,做出來夜市尋找盛鳴瑤的決定。

在他從那木屋回到純戴劍宗之後,神思不屬,又得知盛鳴瑤去了夜市,滕當淵終是沒忍住前來尋人。

莽撞,天真,完全不像是一個沉穩持重的劍修,倒像是一個毛頭小夥子。

這一切的起因,是由於在做出這個決定時,他不是純戴劍宗的孤雪劍,而是滕當淵。

只是滕當淵。

……

盛鳴瑤對他道了謝,接過糖葫蘆就送入口中,她剛想出言贊揚,可這太過熟悉的滋味刺激了她的味蕾,連帶著想起了一位久未謀面的故人。

淡黃色麥芽糖裹著紅彤彤的山楂果,晶瑩剔透,它的甜並不讓人膩味,反倒帶著一股花香。

……桂花香。

而普通的糖葫蘆,通常是不會有桂花香的。

晚風簌簌,將小攤子上的香甜氣息送入了每一個過路人的鼻尖,不少人向此處張望,又在見到冷著臉的滕當淵時,下意識收回了腳。

真是稀奇了,孤絕高潔的劍宗孤雪劍竟然也會逛這庸俗夜市?

“老板,你這糖葫蘆的配方,是從何處得來的?”

“什麽叫從何處得來?”穿著棕色長衫的老板輕搖蒲扇,故弄玄虛道,“這就是我家祖傳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