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血

“弟子不知。”

說得坦坦蕩蕩,毫不遮掩。

這一刹那,就連從不管事的丁芷蘭都察覺到了不對。

這和傳聞中的盛鳴瑤一點都不一樣。

人真的會有那麽大的變化?

玄寧真人可沒有旁人的顧慮,眨眼間,他便到了盛鳴瑤面前,靜靜地打量她,眼神漠然冷酷到眼前人仿佛不是他的弟子。

實際上,他確實是這麽認為的。

“你到底是誰?”

原本清冽的嗓音驟然間只剩冰冷,巨大的威壓壓得盛鳴瑤喘不過氣來。她喉嚨裏充滿著血腥氣,咬著牙不願跪下,但膝蓋仍是被壓著一寸一寸與地面接近。

這是修為的壓制。

盛鳴瑤在劍道上資質下乘,修煉秘法《水蓮引》數年,也不過將將入門。

盛鳴瑤也曾疑惑,以為是自己資質太差。後來才知道,她雖然資質平平,卻也不至於如此不堪。

一切只因為朝婉清修煉了《水蓮引》。而她在蒼破深淵失蹤以後,眾人皆以為她已殞身,哀痛不已。

此時,幼時與朝婉清容貌相似的自己出現了,她被難得出門的沈漓安看見,又被玄寧真人帶去了般若仙府。

仙人有令,凡人哪兒敢不聽?

何況那時的盛鳴瑤只是一個不得寵的小姐罷了。

可是盛鳴瑤資質平平,又沒有特殊天賦,即便進了般若仙府也不過泯然眾人。

玄寧根本沒想過好好指導她。他像是把盛鳴瑤當成了一個取樂逗趣兒的擺件,好時很好,甚至願意陪她一個不到十歲的孩童玩鬧。

一旦膩煩了,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這也是為什麽盛鳴瑤親近沈漓安,甚至願意為他舍去心頭血的緣故。早些年,朝婉清沒有回來的時候,沈漓安對她非常非常好。

好到之前的盛鳴瑤明知自己是替身,也不願苛責。

但玄寧不同。

……

原本跪在地上的女子像是終於忍受不住,一寸一寸地滑落,幾乎連匍匐在地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是我的東西。”

這殿上都是大人物,即便是盛鳴瑤這麽強的情緒感知力,也只能隱約透過他們輕微的波動猜測罷了。

“可是它與妖獸無關,與什麽蒼破深淵更是無關!”

回憶起往事,這世間最悲最哀最恨最怒的情感刹那間遍布了盛鳴瑤的五臟六腑,直叫她恨得想要發笑。

“師尊何故定要將弟子置於死地呢?”盛鳴瑤跪在地上,擡頭看著玄寧真人,悶悶地發笑。

“弟子,難道不是您的弟子嗎?”

下一秒,盛鳴瑤便徹底昏死在地上,沒有了動靜。

旁觀至此,易雲長老終於忍耐不住,他直率出言道:“此事尚未查清,玄寧真人也大可不必如此動怒,不如現將盛鳴瑤帶下,待一切水落石出,再行發落。”

玄寧真人沉默許久,終是轉身垂眸,留下的話語不帶絲毫情感。

“將她帶到懲戒堂,暫行關押。”

聲音之冷漠,恰似無情。

***

我日,好疼!

盛鳴瑤睜眼,周圍環境又變了。

銅墻鐵壁,符咒密布。不遠處甚至還能聽見一些妖獸的嘶吼,墻上也留有上一位主人斑駁的血跡。

懲戒堂。

發現自己又換了個地方。

盛鳴瑤捂著肩膀坐起身來,這裏的空間實在太過狹□□仄,堪堪夠她伸展手臂。

——也不知道玄寧把她丟到這裏來,又是發了什麽瘋。

盛鳴瑤肩胛骨上的被妖獸的利爪刺穿,腹部也有十分嚴重且猙獰的傷口,如今幾乎全部裂開,目測極有可能會留疤。

那群人將她帶來懲戒堂時,一定沒有記得輕拿輕放。

原本愈合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疼痛總是使人清醒。盛鳴瑤借著難得的清明,飛速整理起了思緒。

玄寧真人與滕當淵不同,滕當淵只是不善言辭,雖冷如劍鋒,可心還尚且留有了幾分溫度。

可玄寧不一樣。

縱使具體書中內容對於盛鳴瑤來說已經十分模糊,但她仍記得,玄寧是此方世界最強大的修真者之一。

高冷淡漠如山巔之雪,他分明站在那兒,卻又讓人覺得離他很遠,似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不可攀,不可追。

要在他的心上留有痕跡,何止難於上青天?

不過總有辦法,付出點代價就是了。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

……

這邊盛鳴瑤正將她的師尊師兄安排得明明白白,那邊朝婉清就出事了。

這也是盛鳴瑤敢在大殿公然與玄寧叫板的緣由,既然朝婉清必出事,那麽這些人就一定需要她。

所以她是安全的。

果不其然,在盛鳴瑤被帶去的第三日,朝婉清就在後山練劍時昏倒了,藥宗與醫宗同時派出長老前去查來,又悉數翻閱仙府內的宗卷,有花費了三日,終於找到了一些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