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白教堂的貴夫人36
不久之後,倫敦某個碼頭。
“愛小姐,我先把行李提上船了。”
“去吧。”
伯莎和簡不約而同地目送面生的女仆離開,而後伯莎勾起嘴角:“手腳還挺麻利的。”
簡:“布裏格斯先生很有人脈。”
律師布裏格斯先生效率高超,而遠在馬德拉群島的愛先生尋親心切,幾乎就在簡·愛小姐將尋親的信件展示給伯莎看過的幾天之後,遠方的叔叔就寄來了信件,非得要自己的管家回倫敦親自來接簡出國。
但簡·愛小姐可等不及了!
於是布裏格斯先生代為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代替愛先生為簡請了一位陪同上路的女仆。
“律師先生說女仆蘿拉曾經跟著前任雇主去過埃及和印度,”簡解釋道,“她很有出國的經驗,路上可以幫助我。”
“那還不錯,”伯莎滿意地點頭,“這可是你第一次離開英國。”
“也是我第一次坐船。”
到底是年輕,一想到自己從未見過的海面和異國他鄉,簡·愛小姐一點也沒退縮,她反而很興奮,平時就明亮的眼睛此時更是仿佛藏進了星星。
“謝謝你,伯莎,”簡微微仰頭,對上伯莎那雙暗金色的眼睛,“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踏出離開桑菲爾德莊園的那一步。”
那可未必。
沒有她,原著裏的簡·愛小姐仍然毅然決然出走離去,這足以證明面前這位嬌小且蒼白的姑娘,看似柔順,實則內心有著比誰都堅韌的天性。
再往大裏說,實則伯莎覺得十九世紀的女性,每個人都住在這麽一個莊園裏。她們展現給外人看的,是壓抑、乖順且內斂的家庭教師簡·愛小姐,可在不見天日的閣樓上,則鎖著她們屬於人類本能的激情與反抗精神。
簡·愛小姐是一則例子,難道沃德太太——亞美莉·格雷女士不是如此嗎?
邁克羅夫特說那是籠中鳥羨慕蒼鷹,如今一度被囚禁於名為桑菲爾德莊園的小鳥,總算是沖破了牢籠,飛向了自己的天空。
“認識我的人多了,”伯莎坦然道,“也沒有各個找到了自己的路子。親愛的,擁有人生目標是你自己的功勞,而非他人的。”
“我不止找到了我的目標,我也找到了我的親人。”
簡發自真心地祝福:“也希望你能和你的親人相認,伯莎。”
伯莎:“……”
是了,簡也是見過理查德·梅森的,只是……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伯莎也不會和簡翻臉,她是發自真心為自己著想。
“好啊,”伯莎懶洋洋開口揶揄,“自己尋得親人就想著朋友也一樣,你可真善良啊愛小姐。那我可是有未婚夫了,你呢?”
“你——”
簡被噎得個不輕,而後失笑出聲。
二人沉默片刻,似是在等什麽,又像是再等誰。等到喧囂將氣氛烘托得有些落寞時,簡·愛小姐不易察覺地嘆息一聲:“我就先走了,伯莎,幾個月後見。”
就這樣?
伯莎沒答,而是側頭看向碼頭後方。
人來人往的碼頭遍布工人和遊客,她們又駐足了一會兒,而後在人群之中看到了簡·愛小姐一直默默等待的送別之人。
愛德華·羅切斯特深深吸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邁開步子。
伯莎一勾嘴角:“那我就先走了,簡。”
簡:“你可以——”
伯莎:“你不介意,愛德華事後可是要殺了我的。”
簡:“……”
她還能再說什麽?
準備離開英國的簡·愛小姐只能揮別自己的友人,而後站在原地迎接沖著她直奔而來的羅切斯特先生。
而愛德華·羅切斯特比簡·愛小姐還要心情復雜。
這段時間以來,他與簡·愛的書信來往多於見面。除卻一開始的不愉快,在親自見到簡·愛於藥店公開宣講後,羅切斯特與自己的心上人一直保持著“筆友”的聯絡方式。
事實上,這反而更好一些。
書面語總比口語要來得深刻簡練,羅切斯特既滿足於簡·愛小姐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大膽且敏銳的性格,又時常驚訝於她那瘦弱蒼白的身軀裏竟然蘊藏著如此之大的力量。
她不像伯莎,即使結束婚姻事實後二人勉強能稱之為“朋友”,羅切斯特也經常被前妻的惡劣性格和咄咄逼人的態度搞得頭疼。
簡·愛小姐會拿出十萬分姿態去尊重她認識的每一個人,且決計不用任何世俗道德的目光批判他們,這其中甚至包括羅切斯特。
她……尊重他,羅切斯特自然也願意報以同樣的尊重。
只是……
“你要走了。”
停在簡·愛面前,此時的男人心緒萬千,最終幹巴巴地吐出了這麽一句話。
簡低了低頭:“我並非永久離開,先生,不過是出國探親罷了,幾個月後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