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白教堂的貴夫人14(第2/4頁)

雕像之下的女人轉過頭來,不著鉛華的面孔正對著蘭伯特,她端著一支蠟燭,暗金色的雙瞳在燭光之下熠熠生輝。

“蘭伯特·伯恩先生,”女人用沙啞的聲線開口,“初次見面,我就是泰晤士夫人。”

——伯莎親眼看見這名五大三粗的邋遢男人表情發生了變化。

一開始他的臉上還掛著油膩惡心的笑容呢,動動腳趾都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意識到他們約定見面的地點是聖母堂後,蘭伯特·伯恩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講道理,伯莎太明白如何打消一個男人那點歪念頭了。

托馬斯的擔心不無道理:和惡棍暴徒講文明?這不現實。對於他們來說,女人就只有兩個用途,睡覺和生育罷了。蘭伯特·伯恩若只是私下想想,那倒怎麽也和伯莎無關,但對於這些目中無人的幫派分子來說,托馬斯怕的是蘭伯特·伯恩明面上對泰晤士夫人不尊敬。

這種不尊敬來自男女觀念,卻能影響整個白教堂區的局勢。

想想看,一名幫派頭目對另外一名幫派頭目出言不遜,會是怎樣的後果?

想要阻止對方因為泰晤士夫人是女人而心生輕視,要麽伯莎用威嚴震懾對方,要麽直接撕破臉。前者在維多利亞時代不太現實、後者又會找惹麻煩。伯莎現在還不想和白鴿子幫幹架,於是她選擇另外一種方式——她就不信還能有人在聖母像面前往下三路動念頭。

蘭伯特再怎麽大老粗也是幫派頭目,他沒蠢到褻瀆神明的地步。

所以當伯莎看到他陡然嚴肅起來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緩緩揚起一個笑容,而後將垂直臉側的黑色長發挽到耳後:“進來說話吧,伯恩先生。只是千萬要小聲,聖母面前我們必須保持虔誠。”

蘭伯特深深看了伯莎一眼。

縱然她有一張徹底的異族面孔,在這暖色燭光的映照下,在幹幹凈凈的聖母像下也近乎神聖。蘭伯特哪兒還敢有半點想法?他規規矩矩進門,再次打量伯莎片刻,而後謹慎道:“你是泰晤士夫人。”

伯莎接過內德遞來的新蠟燭。

她將聖母像附近的蠟燭一個一個點亮,不答反問:“愛爾蘭人平時買不起這麽多蠟燭,伯恩先生。既然你我借別人的地方交談,多少應該有所表示,你覺得呢?”

“當然。”

蘭伯特粗聲粗氣地開口:“蠟燭多少錢?我出了。”

伯莎搖頭:“是你我叨擾聖母堂的平靜,這份錢理應平攤。”

黑發披肩的牙買加女郎動作不急不緩,她不急著和蘭伯特談論正事,在聖母像之前白鴿子幫的頭目也不敢放肆,只得耐著性子等待伯莎。

直到她將上百只蠟燭全部點亮,昏暗的室內被這眾多燭光映照得如同晴日。

泰晤士夫人終於肯正眼瞧向蘭伯特·伯恩了。

“你是名爽快人,先生,”她笑道,“也很講理。既然如此,我想派人到我的地盤上挑釁一事,其中肯定有所誤會。”

“挑釁,什麽挑釁?”

“你的人打傷了賽克斯。”

“那點事啊。”

果不其然,聽到伯莎提及此事,蘭伯特就像是托馬斯說的那樣流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神情。他甚至笑了起來,仿佛在嘲笑泰晤士夫人小家子氣:“一場誤會罷了,上升幫派是非就太誇張了吧,泰晤士夫人。我要我的表弟給賽克斯去賠禮道歉,行了吧?”

這幅“我大男人不和你女人計較”的主動讓步口吻聽起來就很欠打。

伯莎還沒反應呢,她身邊的小會計內德已經擰起了眉頭。

她橫了內德一眼,讓小會計乖乖收斂表情,不甘不願地扶了扶鏡框,繼續當不吱聲的打火機。而後伯莎滿意地收回目光:“那再好不過了,伯恩先生。賽克斯在白教堂區的時間比我長,你們都認識,他也要臉面的人,總得給他個台階下不是?”

把責任推脫給賽克斯,好像是手下咽不下這口氣——別說,這還真挺符合比爾·賽克斯地痞流氓的作風。

“那沒問題,”蘭伯特一聽這個就放下心來了,爽快道,“我回頭會教訓我表弟。”

“年輕人有點摩擦是正常的,”伯莎好似漫不經心道,“回頭我請他們喝杯酒,說不定還能變成朋友。”

幾句話的功夫,足以上升成為幫派混戰的麻煩就被歸類到私人摩擦去,這就證明泰晤士夫人和白鴿子幫都沒有敵對的念頭。

蘭伯特終於放下心來。

看來他找人試探這一步棋還走對了。

這位泰晤士夫人也不像是他們說的那般不講道理嘛,蘭伯特滿意地想。

雖然不再心生什麽歪念頭,但哪怕是惡棍暴徒也不會對一名穿著素凈、親手為聖母點亮蠟燭的人心生惡感。

“你也是個,咳咳,講理的人,”蘭伯特難得緩和語氣,他可不想驚擾了聖母堂內安詳的氣氛,“我回去就把說你壞話的幾個混賬小子處理了,你放心!可不能再讓他們挑撥離間,這不是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