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茂國騎著車走在前頭，方曉梅抓著他的衣裳，一個勁的催促著騎快點。

等到甩開了後面車一大截後，方曉梅才低聲道：“茂國，咱家沒東西招待呀……”

林茂國悶著頭騎著車，半晌才道：“等會去問老林叔借點兒就成。”

方曉梅不說話了，只沉沉嘆了口氣，又問：“你媽怎麽樣了？她是真的拿不出來撫恤金還咋地？”

之前夫妻倆去了大哥家，恰好那周山琴不在，林茂國也撕破了臉皮說今兒一定要拿回之前被林老太拿走的撫恤金。

然而誰知林老太哭得比他們還慘，嘴裏翻來覆去說得都是錢本來是給林茂國存著的，結果被沒良心的拿走了，自己什麽都沒留下來。

最後給了林茂國一個銀鐲子，說讓他去當了。

一個老人家哭成那樣兒，林老太住的又是家屬樓，旁人怎麽看都是林茂國的錯。

方曉梅沒臉待下去，只好先讓他們母子倆談，自己出門去找彭若萍。

誰知彭若萍沒找到，倒是找到了滿大街顯擺新衣裳的周山琴。

“不知道你媽怎麽還有臉哭……”方曉梅心裏郁氣，又叨叨上了，“當初說全家出錢找人拖關系，拿城鎮戶口名額，結果呢？你拿錢最多，最後城鎮戶口的就大伯子一家，咱們就得窩在村裏拿公分，交公糧。”

林茂國說不出話，他心裏也苦。

他沒敢告訴妻子，林老太給的銀鐲子其實是鍍銀的，裏面都是銅。

“這也就算了，月月還要來咱們這裏拿糧食，城鎮戶口我早打聽過了，每人一個月27斤糧呢！我們自己的糧都要交了集體之後再分，好不容易囤下來點又……“

“最近打聽到別地方開始搞包產。”林茂國終於開口，說了個消息。

方曉梅不懂什麽是包產，只知道這麽多年來種田下地，出來的糧都是國家的，所以並沒有什麽反應，只是道：“借借借，老林叔是好說話，可咱們一直借是個什麽辦法？沐心還得念學，這說什麽高考也開了，去年不是挺多人考上了麽？心心往後總得跟小叔一樣才好啊！”

林家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可關系卻淡薄。

大姑姑

早年饑荒時沒熬過去，小姑姑則嫁給了個不錯的人家，近些年也沒什麽聯系。

三個兄弟裏，大兒子林愛國是林老太心裏的寶，二兒子林茂國那就是根草。至於三兒子林建國，方曉梅也不是很清楚，早許多年前，林建國就因為一些事情，考上大學去了大城市，鮮少來往。

林茂國提起女兒，脊背挺直了一些，“讀書肯定是要讀的，小弟以前就是讀書好，要不是前些年這個樣子，軍軍也不會去當兵。對了，若萍找著沒？”

“沒有。”方曉梅不多說了，提起兒子，她就心裏酸楚，揪著丈夫的衣服默默流淚。

距離他們幾十米遠的後頭，林沐心抓著自行車坐墊，迅速去系統兌換了一些糧食蔬菜。

今天可不能讓爸媽和小侄子繼續吃米湯了。

自行車出了鎮，外面就都是土路，每顛簸一下，林沐心都會下意識“哎喲”一聲。

這完全無法控制，二八大杠的後座就是幾根鐵棍，林沐心又不是特別豐腴的身材，每次都顛得屁股生疼，整人個都要散架。

“啊喲。”

一聲小小的痛呼又從身後響起，章豫緩了緩踩踏板的速度，車速慢了下來。

又過一個土坎，身後又是小小一聲“哎呀”。

章豫臉上多了點笑意，他沒想到，自己那好兄弟妹子居然是這麽一個瓷器似的人，顛一顛仿佛都要碎了似的。

他想起之前騎著車跟著林沐心出村的時候，卻沒見她過土坎時降速。

估計當時還是心裏急。

後座的林沐心又被顛了下，倒抽一口涼氣，幹脆把手墊到屁屁下塞著。

這後座真的不是人坐得，沒有減震彈簧，真是要了命了。

才剛出鎮子沒多久，林沐心不禁在心裏盤算起自己還有多久才能到家。

就在此時，自行車猛然一刹，林沐心沒做好準備，鼻子直接撞到了章豫的脊背，一瞬間聞到了他衣服上被大太陽曬過的塵土味兒。

“哎喲……”

她眼淚都被撞出來了，揉了揉發麻的鼻子，才帶著淚看章豫：“怎麽了？”

“腳尖給車輪子絞了。”章豫穩著車，把腳拔了出來。

林沐心探眼一看，無語了。

怎麽騎車才能把腳塞進車輪子裏去啊？那軍用鞋鞋尖

的膠都給絞開了，看著還挺嚴重。

章豫騎在車上，腳踩著地，一邊咕噥著：“還挺疼，我還能不能騎車啊？”

說著他踩上踏腳試了試，苦了臉：“不行。”

林沐心下車來看，順便活動了一下腿腳。

“同志，你會騎車的對吧？”章豫忽然又問。

林沐心點點頭，又瞬間警覺：“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