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似月君心(第6/6頁)

在場的人幾乎都愣住了。片刻過後,煙荷和朱砂還使勁朝雪芝使眼色,生怕她傷了上官透。林宇凰也打圓場道:“閨女,最近過年,漁夫都不打魚,魚肉雖放了幾天,但都在冰窖裏,絕對不會壞。上官小透是有錯,但這魚沒錯,你說是吧……”

上官透只淡淡道:“那吃點別的菜吧。”

“我就想吃魚。我不吃了。”雪芝扔了筷子,搬了凳子自己坐到一邊去。

上官透不說話,也放下筷子,默默出去。大家面面相覷,氣氛尷尬起來。林宇凰對她小聲道:“這魚你爹我是吃了,上官小透比不過名廚,也是個賢惠好夫君的料,閨女你這明擺著是挑事嘛?就算有脾氣,也別今天發好不好?今天是大年夜啊,你就是不喜歡他,如此不給他台階下,也不大好吧?”

雪芝直接轉過身去背對他。林宇凰無奈,也不和她多說,回去繼續用膳。隨後,她還聽到倆小丫鬟竊竊私語,說宮主最近越活越嬌氣,真難伺候,情緒因此更加煩躁。不知過了多久,大家吃完飯,正商量著出去放鞭炮,上官透回來了,手裏還提著一條魚。他把魚遞給朱砂,低聲交代她找廚子趕快做,一定要新鮮的。看見他白皙的手已經被凍傷,還有不少被劃傷的血痕,雪芝眼淚奪眶而出,嘴上說的卻是:“你出去!”

這下裘紅袖都看不下去了,說:“妹子你怎能這樣刁蠻,別因為一品透喜歡你便胡作非為,行嗎?”仲濤也跟著應和說:“雪芝妹子這便是你不對,怎麽說這也是光頭的一番心意不是?”然後,上官透沒走,雪芝先行離席。當晚她發了高燒,燒了兩天才好。上官透依然無微不至地照顧她,但一如既往,與她保持著距離。幾天後,奉紫來拜年。雪芝一看到她那張以前分外討厭的小臉,居然更覺委屈,撲到她懷裏大哭一場,結果又莫名其妙地發了燒。上官透總算有了點反應,把為她看病的大夫叫來,聲色俱厲地訓斥一頓。但是,一回雪芝的房間,他又變成之前那個模樣。

雪芝想,上官透會這樣情緒不安,大概是因為她的傷好不了,他脫不開身吧。從那以後,她再沒發過脾氣,只是在默默等待痊愈的一日,也很配合周圍的人,按時吃藥休息。但是,每一天睡前依然會期待的事,便是第二天起來,床前的椅子不是空的。

轉眼間又過了一段時日,冬末春初,梅花凋零,幾枝寒櫻淡紅,在屋檐下露出花苞。雪芝手上的傷已完全復原,背上的傷口卻時常隱隱作痛,她發現,只要心情不佳,傷口便會疼得格外厲害。所以盡管情緒浮躁,她還是會努力保持平靜。她的窗前,有一個青瓷花瓶,原是插著紅梅,而現在,上官透每日都會換上一枝新的寒櫻。春節方過,窗紙也換成了大紅色。她已能下床走動,但還不能出門,也不能吹風。於是,每天她都會隔著大紅的窗紙,看著窗外櫻花倩影。眼見暖春將至,上官透溫柔的冷漠卻冰封了一切。

這個早晨,上官透進門,帶來一個消息:柳畫和夏輕眉成親的洞房花燭夜,柳畫逃了。雪芝正在撥弄花瓶中的櫻枝,只輕輕嗯了一聲,對此並不關心。上官透道:“一百天將至,想來芝兒的傷也快好了。”

“是。”雪芝漫不經心地摘下一片櫻花瓣,蘸了點水,將它貼在窗紙上,淺淺笑道,“對上官公子來說,這一百天恐怕是人生中最漫長的一百天吧?”

上官透沒回話。

雪芝也不再多說,只是將整枝櫻花從花瓶中抽出,推開門扔了出去。

翌日,花瓶中依然換上了一枝新嫩的寒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