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兵器大會

一夜過後,雪芝對自己的口無遮攔感到無比後悔。不管是作為上官透的朋友還是妹子,他的私事她都無資格過問或插手。次日清早,她便下定決心要去向上官透道歉。敲了敲門,經過上官透許可,她便推門進去,只見他倚窗而坐,紅梅嶙峋入瑣窗,落了滿桌花瓣,也不見他伸手拂去。倒是梅香幽幽七分艷,伴著清晨窗外的宮商角徵零碎之音,再瞅瞅這窗前的人,他更真似駕鴻乘紫煙的赤松子般。只是,赤松子氣色不好,正散發喝茶,胸前衣襟微敞,唇無血色,有些憔悴。雪芝站在門口不動,滿腦子又是前夜發生的事。

“芝兒?”上官透連忙扣好衣服,綰起頭發,有些狼狽,“……你起得可真早,吃過早飯了嗎?”

雪芝也是第一次發現,“對不起”三個字,是如此難以啟齒,她只搖搖頭道:“還沒有。”

上官透站起來,隨便披了件外衣:“那我下去給你弄吃的。”

上官透未及弱冠,骨骼尚未定型,原本便是高挑身形,失了華袍的裝點,看去形容甚臒。雪芝越發自責,情緒低落地跟他下去,一言不發地吃完一頓早飯,又默默退回房間,連練武都直接省去。到晚飯時間,她又跟著上官透到樓下去用膳,但很不幸地,她在二樓看到了春容。春容的性情無端溫和起來,對雪芝頻頻獻殷勤。被趾高氣揚的美人這樣對待,雪芝多少有些受寵若驚,只是一看到春容的臉,她又想起那雙頰發紅的笑容,頓時胃口全無,隨便吃了一點就上樓。

這一晚春容並未留在仙山英州。天黑後,上官透來房裏找雪芝。雪芝再沒法和他並排而坐,反倒是站在一邊。見她不坐,上官透也不便坐下,倆人跟木樁子似的面對面地站著。上官透道:“我都聽紅袖說了,春容說話冒犯了你。”

“沒有,還好。”

“若是這樣,以後我再也不和她打交道。”

一聽這話,雪芝火氣便上來了:“你這話說得倒輕巧。占過人家便宜,你便想甩了人家,當人渣不要拿我當擋箭牌!”

上官透和雪芝大眼瞪小眼,良久,他才遲疑道:“昨天,你都看到了,是嗎?”

雪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上官公子果真名不虛傳。夠亂來,夠齷齪。”

說完她便有些後悔。因為聽見那“齷齪”二字,他便側過頭去,像是在掩飾眼中的難過。他道:“……我碰過的女子,無一人是女身。春姑娘也不是。芝兒不必擔心我玷汙了她們。”

“不要狡辯,一個堂堂男子對人家做了那種事,便應該負責到底,可你負責了嗎?”

“我……”上官透停了一下,苦笑道,“芝兒說得有理,是我的錯。所以,你希望我娶春容,對嗎?”

爭到此處,雪芝已經完全混亂。她原是打算向上官透道歉,誰知怎的便成了這番情景。可她這人最大的毛病便是不會為自己找台階下,上官透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她所能做的最柔軟之事,也不過是站著發僵。

上官透雙目空洞:“我知道了,我這便請人去準備紅定匣子。”

見上官透轉身出去,雪芝上前一步道:“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和自己所愛的女子在一起,哪怕妻妾成群,也比這樣風流花叢好啊……”

“無妨,反正都不是我心儀之人,娶回家也無甚影響。”

上官透一個縱身,便消失在了門前。雪芝追上去,卻早已找不到他的身影。她趕緊下樓去找仲濤和裘紅袖,那倆人聽她說了事情經過,都大吃一驚。裘紅袖道:“一品透最怕的便是成親,妹子,你真的只跟他說了這些話?今天他是受了什麽刺激?”

雪芝急道:“真的只說了這些。我是真的不懂他,既然不喜歡成親,便不要去、去碰這些姑娘啊,他不亂來便渾身不舒服嗎?”

仲濤沉吟片刻,道:“其實光頭這風流癖,還真是一種執念。雖然說來有些好笑,但和他童年陰影有關。”

裘紅袖擺擺手,笑道:“得了吧,上官大人的兒子,還能有什麽陰影?”

“這事和上官大人沒什麽關系,也是有一次光頭喝醉了說的。小時候他跟舅舅去看兵器譜大會,對一個小姑娘一見鐘情,但那姑娘出自武林世家,身手好得不得了,拽著他到處跑,但他那會兒一點武功都不會,還被那姑娘嫌棄,說他淡而無味,不解風情。所以從那之後,他便要求習武,入了靈劍山莊。至於後來遊戲花叢,也是為了不那麽無趣吧。嘖嘖,只能說啊,一個人兒時的經歷忒重要。多大點事,都把光頭扭曲成了這樣。”

“我說,你不是該感謝那小姑娘嗎?若不是因為她,一品透也不可能是我們的朋友。”

雪芝只覺得這橋段聽上去很是耳熟,總覺得在哪裏經歷過。但她並沒有時間多想,便看見上官透神速地帶了幾個人上樓,吩咐他們辦事。她趕緊跟上去,把那幾個人攆出門去,一摔門將上官透關在房間裏:“表面還真看不出來,昭君姐姐是個牛脾氣啊。你是在跟我賭氣,還是在跟自己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