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遇劫(第4/6頁)

我知道蔣傑沒有存款再支付醫院的費用了,倒是聽說他從前給過老太太一筆不少的養老金,但是老太太現在不能說話,也不知道那筆錢的存折放在哪裏。

我把自己的銀行卡拿給蔣傑,這些年我也經常要補貼父母一些,付完房子首付之後也沒剩多少錢,蔣傑拿著我的銀行卡,半天沒說話,臉色陰郁。我說現在要渡過難關,既然我們結婚了,那麽我的錢也是你的錢,先救你媽媽要緊。他點點頭,拿著卡出去了。

蔣傑幾乎天天晚上去醫院,我有時候跟著一起去,看到他不停地給婆婆按摩手腳,婆婆大小便失禁,他眉頭都不皺一下仔仔細細地收拾幹凈。我有時候在那裏幫婆婆按摩手腳,她的眼珠子轉動,只是不能開口,我知道她心裏明鏡似的,說不出來罷了。

老二後來來了一趟醫院,開口就問老太太的存折,蔣傑一聽火了,給他拉到醫院走廊裏,擡手就是一拳,給他打得腫了半邊臉,然而他到底沒有敢還手,罵罵咧咧地走了。

過了兩月,婆婆終於漸漸康復,只是半邊手腳仍然不甚麻利,走路要拖著一條腿走。最掛念的就是特特,蔣傑只得在周末把特特接過來,祖孫倆抱著哭成一團。

蔣傑心裏恨著他二嫂,自然對這侄子也沒有好聲氣。婆婆便不樂意,吵著要住回鄉下去。我這一室一廳住著三代人,確實擁擠,婆婆帶著特特住在臥室,我和蔣傑睡在廳裏的榻榻米上,還有小Q跟著亂。婆婆不喜歡養狗,幾次要我把小Q送人,蔣傑和我一再堅持,才作罷。

蔣傑到底不放心病歪歪的老娘住回鄉下去,只得請了一個本家的親戚去照看他媽媽,老太太手腳不靈便,讓那個親戚負責照顧她一日三餐換洗衣物等。我們的存款早就花得所剩無幾,老太太卻只字不提她那筆養老金的事,後來才知道,那筆養老金早被她高利貸借出去了,但是卻收不回來,借的都是七大姑八大姨之類的人,也不好一張狀紙告到法院去。

還好我每個月的薪水也夠養家糊口,只是很害怕雙方老人再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婆婆病好之後,我和蔣傑都舒了一口氣,這些日子給我們倆折騰得夠戧,蔣傑的臉上更是鮮見笑容,婆婆回鄉下之後,他一心撲在生意上,節假日都沒有休息的時候,回家便倒頭大睡,這些日子明顯見瘦了,不太愛說話,一說話便心煩意亂。

有一日他鄭重地叫我到身邊,說:“我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才是個頭,我自己倒是無所謂,但每天我都提心吊膽害怕那些追債的人找上你傷害你,要不……”猶豫了半天,他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我們離婚吧,等我以後掙錢了,不再被追債了我再去找你。”

我一聽這話,愣了半天,也不知道為什麽,心一下一下地揪著疼,眼淚也跟著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習慣了他在我身邊的日子,哪一日他不來家,我便睡不安穩,哪一日他晚歸了,我便會抱著小Q一起等他,等到聽到他上樓的腳步聲,心裏才開始放下石頭。我已經習慣了在過馬路的時候牽他的手,我已經習慣了在清晨被他吻醒來。我一直以為這就是我的後半生了,然而他卻告訴我要與我分開。我又要花費多少時日去習慣沒有他的日子呢?

於是我簡短地回答道:“不。”我感到自己撲到他懷裏,像生離死別似的抱住他,一遍一遍吻他的唇,我的淚濕了我的雙頰,他的雙頰也是濕的,不知是我的淚還是他也流下了淚花。

後來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過“分手”的事情,像是達成了某一種默契。我懷疑我的愛情完成了轉移,哪一天我看不到他便覺得少了點什麽,我越來越依賴他的存在,越來越依戀他在我身邊的感覺。我幾乎忘記了我曾經受到過愛情的傷害。

他的生意也似乎漸漸地好了起來,我並沒有親自參與其中,但是有一天在我下班之前,他語氣沉重地給我掛電話說要和我好好談談,地點在一家價格不菲的西餐廳。我很納悶也很忐忑地去了,他西裝革履地坐在那裏等待,甚至打上了他鐘愛的銀灰色的領帶,板著個臉,很抑郁的表情。我估計又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宣布,或者,他要再次和我談離婚?想到這裏我突然感覺他雖然坐在我面前,怎麽離我那麽遠?

我研究著他的臉,盯著他的眼睛,他也與我對視著,起初還是很嚴峻的神色,後來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板不住了。

“你搞什麽鬼?”我掐住他的手。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握住我的手,“我翻身了,前段剛做完兩個大項目,我們再不用緊巴巴地過日子了。”

“真的嗎?”我也很開心,我看到他喜逐顏開的面容,心裏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