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4頁)

她捋了捋剪短了的頭發,把它們別在耳後,輕輕錘了錘背。最近在紡織廠工作,總是腰酸背痛的。可是她有她的小家庭了,必須得負起責任來,再不是那個在樹下唱-紅娘的小女孩啦。

“今日裏見郎君形容受損,乍相逢不由得珠淚飄零……” 李衣依的聲音清亮而柔和婉轉。

《春閨夢》的名字脫胎於“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這句詩句。講述的是張氏的新婚丈夫出外征戰,戰死他鄉,她卻並不知情。一日她與丈夫在夢中相見,兩人既歡喜又悲傷。

張氏對丈夫訴道:“……細思往事心猶恨,生把鴛鴦兩下分。終朝如醉還如病,苦依薰籠坐到明……”

李雪梅在這當口把做好的飯菜端上了桌,薛山一邊打拍子一邊微微點腦袋,剛想對盛春說“這丫頭唱得還不錯”時,見盛春拿袖子掩了下眼角,話又噎在嘴邊了。

“你看這詞寫得多好,‘粗茶淡飯還勝那黃金鬥印,願此生長相守憐我憐卿。’咱們就為這粗茶淡飯的相守碰杯吧!” 於學鵬看李雪梅也坐下來了,提議道。

雖然不算上小嬰兒,屋裏也就六個人,可起碼大家還能聚在一起,這已是一種難得的運氣。

六個人齊齊舉杯,酒都碰灑出來不少。

最終,李衣依的得分是9.98分。薛山說:“這個分已經很不錯了,好像是目前的最高分。我看這個丫頭能進決賽。”

“多一個人進決賽,咱們槐槐就少一個機會,您瞎高興什麽呀?” 李雪梅說。

“瞧你說的,把眼界放寬點,我這也是為京劇有更多新生力量高興。再說了,別人分再高,只要咱們槐槐比她們都好就行了,怕什麽?” 薛山對盛慕槐很有自信。

與此同時,東莞一家工廠外。王二麻搬著小板凳興沖沖地沖出來,求了小賣部老板半天,終於讓他同意把台調到戲曲頻道;海南一家賓館內,周青蓉穿著演出服,凝望著時不時飄雪花的小屏幕;北京的一戶四合院正屋裏,淩勝樓彎腰打開了電視機。

他們都在等一個人,在天涯的各個角落。

盛慕槐排在第八位出場,她前面的選手得分分別是1個9.78分,1個9.85分,2個9.92分,1個9.95分,1個9.96分,和1個9.98分。

主持人說:“下一位出場的選手是首都戲校的學生盛慕槐,她要表演的劇目是《廉錦楓·刺蚌》。”

這讓台下的觀眾眼前齊齊一亮,還真是很久沒聽說過有人能演這出戲了,上一次看都得在三十年前了吧。評委們也很期待,不僅是因為這出戲不常演,也因為他們都知道範玉薇這個入室弟子是有些本事的。

於學鵬家裏一片安靜,沒有人再動筷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電視機,等待著盛慕槐的出場。

淩勝樓坐在黑暗的屋子內,盯著那滿屋唯一的光源。

王二麻向已經逐漸聚攏過來的工友炫耀:“聽到了嗎,下一個要出場的是我的師妹!這可是全國大賽復賽呢,你們就瞧好吧!”

周青蓉踩上高跟鞋,一邊看表一邊焦急地等待著。

唱一句「反二黃導板」“為娘親哪顧得微軀薄命”後,盛慕槐出場了。

她剛走出來,盛春就點頭:對了,這感覺先就對了。

她穿著淡青色繡海草紋的軟緞襖褲,披一件閃著亮片綴著珍珠的黑紗,腰垂五彩飄帶,身背寶劍,頭上一顆大紅絨球,儼然是一個颯爽俏麗的海邊漁女。

這都是範玉薇的行頭,做工十分精良,又十分合盛慕槐的身,就好像量身定制的一樣。

盛慕槐的手腕和手指上都是空空的,並沒有一開始想要戴的紅寶石戒指。這是盛春特意叮囑的:廉錦楓是一個貧寒的漁女,現在又要下海去刺蚌,手上是絕對不會有任何累贅的裝飾的。他很高興槐槐聽進去了他的話。

盛慕槐在九龍口亮相,且歌且舞,戲詞配合著她的動作與神態,讓她仿佛真的在海底遨遊似的,眼前都是紛紛遊動的海產。

這出戲身段繁多,腳底也要十分靈活,盛慕槐常年踩蹺,又向爺爺學得了辛派精華,腳下幹凈利落,身段優美舒展,那件黑紗在她身上更添幾分飄逸的美感。

她的嗓音十分甜潤,邊做邊唱,音量從頭到尾一樣大,氣息也一絲都不亂。

跑完一個大圓場後,她亮相,唱:“是蛟螭是魚鱉異狀奇形。”

這句的“蛟螭”和“魚鱉”二字唱得好聽極了,她半蹲手指前方,一雙明媚的大眼睛裏全是好奇的光,引動的台下的觀眾紛紛鼓起掌來,評委也頻頻點頭。

唱完最後一句「反二黃散板」,盛慕槐從背上抽出掛了紅穗的青鋒劍,朝剛上場的巨蚌而去。

這演巨蚌的小姐姐是曾向盛慕槐學習蹺功的一個武旦,她身手很好,與盛慕槐勢均力敵,兩人這個劍套子也練過許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