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第3/6頁)

他只是點了一點頭:“知道了。”

琮親王略一怔:“你……”

他還當他近日與那侯府小姐走得近了些,想要攪和進這場是非呢。

琮親王妃見琮親王這副樣子,以為他又要斥責兒子,連忙攔著:“昶兒好不容易收斂了性子,今晚又沒犯什麽錯,王爺擺臉色給他看是要做什麽?”

又想起一事,笑著對程昶道:“你今晚可仔細聽你表姨說了?綰兒做得一手極好吃的蓮花糕,等過兩日你休沐了,母親邀她過門,叫她做給你吃可好?”

程昶愣了下:“綰兒?”

琮親王妃故意板起臉:“瞧你這心不在焉的樣子?就是你那表妹,禮部林家的小姐,綰兒是她的閨名。”

又切切打聽,“你覺得她怎麽樣?”

程昶反應過來。

哦,就是他的那個相親對象。

他想了想,答:“還可以。”

確實還可以。

論長相,稱得上是很美了;論性格,看樣子也算溫婉可人。

這個年代不講究學歷工作和薪資,女子能讀個書認個字就很不錯。

聽那個林氏小姐說,她小時候念過《女則》與《論語》,是個識字的,這就行了。

雖然還沒什麽感覺。

程昶上輩子的戀愛史比較慘痛,由於先天的心臟病,幾乎都是潦草收場。

他其實很受歡迎,長得好看,又能靜得下心學習,門門功課第一,從中學到大學,十年如一日的校園男神。

高中時期,單是情書就收滿了三個抽屜。

初戀是在高二,女朋友是矮他一屆的藝術生,少男少女,情竇初開,見個面拉個手就臉紅心跳。

有回晚自習下課,他送小女友回家,或許是弄堂裏的月色太好,把小女友的臉蛋照得皎如霜雪一般,他心神微動,撩開她散在脖間的發,埋首便吻了下去。

這是他的初吻,雙唇碰上如花葉一般的柔軟,心怦然得直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可惜下一刻,他就暈了。

事後在醫院醒來,醫生說,他是犯了心臟病。

程昶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住了一個禮拜,其間老師來看過他,朋友來看過他,同學也來看過他,惟獨小女友沒來。

兩個禮拜後,程昶出了院,在學校裏碰見小女友,小女友萬分悲切地對他說,自己不能和他談戀愛了,父母不允許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有先天的心臟病,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眼前離開人世,她怕自己會受不了,會跟著他去,所以她只有分手這一條路可走。

小女友最後流著淚說,她太喜歡他了,就算分開,她也會一直這麽喜歡他的。

小女友離開後,程昶一人在操場邊的銀杏樹下立了許久,不是不傷心,但更多的是費解,他不明白太喜歡與分手之間有什麽必然關系。

但不久以後,當他看見小女友挽著另一個男生的手有說有笑地走在校園裏,他就了悟了。

那個男生,高大,陽光,帥氣。手裏轉著籃球,恣意奔跑,比他健康。

人活在當代,身邊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誘惑,每天可面對太多選擇,因此有的路尚未踏上,便預料到結果,有些事尚未堅持,便知道要放棄。

趨利避害,這是人的本能。

是自我保護。

可惜他在初與小女友談戀愛的時候,沒考慮到這些。

他很孤單,小時候父母先後離世,他在孤兒院住了一陣,後來被老院長收養,寄人籬下的日子過了五年。

初三那年,老院長去世,他搬回父母的房子,用父母留下的錢養活自己。

他有朋友,可是都不太親近,大約是因為他較嚴重的心臟病,沒人會與他走得太近。

所以程昶在初與小女友戀愛時,是把她當成生命力很重要的人的,他甚至開始為彼此的未來打算,如何養好自己的身體,如何找一份高薪的工作,亦或自己創業,賺了錢,然後向她求婚,給她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

吃一塹,長一智,後來他上了大學,參加工作,再遇到喜歡他,他亦有點感覺的姑娘,他都會事先說明,自己有先天心臟病,比較嚴重的那種。

大學那幾個還會試著與他交往兩三個月,工作後再遇到的,聽說他有心臟病,都是沉默,隔天一條短信過來,意思很直白,“我覺得我承受不了這樣的未來”。

期間也有一個堅持得久的,卻在他做了心臟搭橋手術,裝了起搏器以後,提了分手。

程昶也不是不能理解。

人的心要靠機器才能維持跳動,或許在常人眼裏,已不能算是個完整的人了。

誠如事到如今,他再回想少年時,最初那個小女友究竟長什麽樣,他已不記得了。

只記得她很擅畫畫,臨分手時,她送給他一個素描本,本子上畫滿了他各種各樣的模樣,看書時,寫字時,微笑時,走在弄堂裏回頭看她時,筆觸間略去他眉宇的懨懨病態,灑上陽光,出奇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