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畫舫漸漸駛離了石岸,依舊順著柔波蕩去。江懷越聽了相思所言,並未露出震驚神色,只是靜默坐在桌前。

相思不禁問道:“他到底是什麽身份?當初借著你的名義和那個白裙女子騙我出去,難道也是遼王的意思?”

江懷越忖度了一下,道:“那件事,恐怕不一定是遼王的意思。”

“他不是遼王的幕僚嗎?難道還敢擅自做主?”宿昕見他們不動,只得顧自飲酒吃菜,面露不屑神色,“依我看別把他們放在眼裏,就算是遼王……成日裏求仙問道的,也不是什麽有謀略的人。”

相思卻道:“那說不定是他故意這樣做,好讓人覺得他不求上進?”

“不管是真是假,眼下這個幕僚既然露面了,他的意圖也該明顯了吧?”宿昕向江懷越道,“他是不是以相思的身份為要挾,讓你交出東西?”

江懷越淡淡道:“不完全是。”

宿昕頓滯了一下,放下酒杯:“那他還想幹嘛?!”

“……暫時不方便說。”

宿昕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憤憤然道:“好啊江懷越,別人是過河拆橋,你這還沒過河呢,就想把我給架空了?”

“小公爺誤會了,其中詳情關乎我的家事,確實不好直說。”江懷越頓了頓,又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您一樣,出身體面世襲簪纓的。”

原本還耿耿於懷的宿昕聽了這話,無端感到幾分舒適,在他感覺中,江懷越這言語間似是向他低頭,於是又顯出大度的樣子。“這也沒什麽,我還不稀罕呢。不過你的家事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還會被他拿來作為把柄?”

“小公爺,您也真是的,大人都說了不好直言,您還非要追根究底……”相思眼眸一轉,馬上給他斟酒敬上,“大人是貧賤出身,家裏糟心事太多,您這國公府的後代關心那些做什麽?豈不是成了街頭巷尾的愛打聽人家私事的長舌婦了?”

宿昕哼笑一聲,接過了酒杯。“你們既然不肯說,我也不做那不識趣的人,反正江懷越你自己有對策就行。”

江懷越沉吟一陣,緩緩道:“小公爺,不知您認識的人裏,是否有禮部的官員?”

宿昕一愣:“禮部?怎麽有問起這個來?”

“我想核查一個人的身份。”江懷越眉間微蹙,再三思量之後才道,“需要找出十四年前會試舞弊案中,一名杭州舉人的試卷。”

“十四年前?都過去那麽久了,上哪兒找去!”宿昕皺緊了雙眉。

相思聽到會試舞弊案,心頭一動,隨即想起在遼東時江懷越向鎮寧侯所說的一些事情,因而問道:“大人,你所指的,莫非就是上次提及的那個金玉音表哥的事情?”

“是。”江懷越贊許地看了她一眼,“弘正十九年,沈睿、齊世隆因涉嫌向主考官行賄得到試題而被革除功名,入獄審訊,後來齊世隆病死牢中,沈睿被釋放後消失無蹤,再也沒有回到故鄉杭州。但他在上京趕考前,常年寄住在金家後園,與金玉音可說是青梅竹馬,若是還活在人間,這十來年不加聯系,似乎說不過去。當年的科場舞弊案直接致使主考官章慜革職流放,那兩名舉子的卷子也必定封存在禮部重要卷宗之內。”

宿昕瞥著江懷越:“你不是手眼通天嗎?難道現在一個能辦事的人也找不到了?”

他哂笑了一下,緩緩道:“此事由我出面不□□全,我是覺得小公爺雖在南京卻也人脈廣博,因此才問了一問。若是您實在無能為力,那我也只能冒險修書一封,讓我在京城的舊部再去想辦法了。”

江懷越說到這,一旁的相思不無惋惜地看著一臉詫異的宿昕,眼神幽幽,似有想說之言。宿昕原本不想出面,被這樣一激,忍不住道:“你們不要覺得我是只會流連於風花雪月的世家子弟,要論及辦事幹練,那我也是自幼就頗得父親真傳的!不就是想查禮部密封的卷宗嗎?我自會找到門路!只不過——”

他看看面前的兩人,有些挑釁地向江懷越道:“我知道你是想借助字跡來辨識身份,對不對?可就算我給你弄來了那人曾經的試卷,你也得有他現在的書信對照才是……”

“只要小公爺能弄到十四年前的卷宗,當下的字跡,我自然也可得到。”江懷越言辭肯定,為宿昕再滿上一杯,舉杯致意,“先謝過小公爺了!”

“我也一樣。”相思也同樣向宿昕敬酒。

宿昕端起酒杯,才想飲下又感覺不妥,看看江懷越與相思,懊喪不已地抗議:“你們這一唱一和的,怎麽儼然已經是老夫老妻的樣子了?!”

江懷越有些尷尬,相思卻訝然反問:“小公爺,難道我已經看上去那麽老了?”

“不是那個意思……”宿昕面對相思這有意打岔的本領,也只好嘆息一聲,不再糾纏於此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