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本為散心的太液池一行以混亂收場,惠妃被緊急送回宮中,太醫們匆忙趕來。景仁宮中一片肅穆緊張,除了承景帝不時地皺眉踱步之外,無人再有任何動作。

太後沉著臉坐在一旁,榮貴妃則意態淡然地靠窗而坐,江懷越侍立在她身邊,斜對著殿堂大門,正好能望到那邊房門虛掩,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神情焦慮。

沉寂中,時間流逝顯得格外緩慢,榮貴妃率先坐不住了,聲稱自己乏累,想要回宮休息,卻被承景帝難得厲聲呵止。她忿忿不平地朝惠妃臥房方向盯了一眼,顧自起身出了偏殿,走到了庭院中。

江懷越向承景帝瞥了瞥,見他已經無心再管貴妃舉止,便悄悄跟隨至院中。

“娘娘。”他低聲道,“惠妃若是有事,情形對您大大不利。”

榮貴妃冷著臉反詰:“怎麽?難道還能怪我陷害了她?我自己上了樓,萬歲也是隨後再跟著來的,誰知道惠妃她也會上來?她自己不好好在船底坐著,非要爬上樓梯,也是我的錯?”

“但萬歲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而且,臣覺著那斷裂的木板……”他湊近低語,還未說上幾句,忽見白發蒼蒼的太醫顫巍巍步入殿堂,向承景帝稟報情況去了。

榮貴妃擡眸望向那邊,江懷越亦不動聲色冷眼旁觀。

不多時,殿堂內傳來了承景帝憤怒斥責,兼有杯盞被砸碎的聲音。榮貴妃攥著手心,意味深長地朝江懷越望了望,唇邊浮現一絲無情笑意。

惠妃房中也傳來慘叫痛哭聲,以及宮女們驚慌失措的安慰話語。很快,金玉音蹙著秀眉匆忙奔出,進了殿堂跪訴道:“太後,萬歲,惠妃娘娘情緒激動,宮女們都快按不住她了!”

“可憐的孩兒……”太後紅著眼圈,帶人趕去了臥房,承景帝卻還在殿堂怒罵太醫無能。

整個景仁宮陷入了悲戚絕望中,就連來回忙碌的太監宮女在經過庭院時,都對榮貴妃與江懷越投來異樣的目光。江懷越低聲道:“娘娘,事到如今,先撇清關系自保為上。”

“早知如此,我就不去太液池……”她話還沒說罷,卻見承景帝已鐵青著臉,快步從殿中走出。榮貴妃審時度勢,只上前拜了一拜,承景帝驟然停住腳步,狠狠盯著她,道:“整件事情,都是你在背後搗鬼?”

榮貴妃抿緊雙唇,目光如針,片刻後才冷冷道:“萬歲,出遊太液池可不是我的主意。惠妃從樓梯摔下,也並非我出手推搡,為何要將罪責推到我身上?”

“要不是你非要去樓上觀景,她懷著身孕會跟上去?”承景帝怒目以視。

榮貴妃只覺好笑:“萬歲,惠妃是看到您上去之後,才逞強也登上樓梯!若是萬歲非要找尋原因,豈不是連您自己也要算在裏面?”

“你!”承景帝氣極,這時看管太液池的邢錕等人都被押到了景仁宮,一個個都面色慘白,還未等承景帝開口,已經全部跪倒匍匐,渾身發抖。江懷越瞥了他們一眼,道:“萬歲,樓梯斷裂並非意外,只怕是有人事先將木板破壞,惠妃娘娘與宮女一同踏上之時,木板承重不得忽然斷裂,才釀成慘禍。臣之前曾經帶人巡視周全,並未發現異常,但臣走後是否發生過什麽事,大概只有邢錕他們知曉了。”

承景帝沉著臉喝令邢錕解釋此事,邢錕趴在地上哭訴道:“小的得知萬歲和娘娘們要來太液池遊玩,從早到晚不敢懈怠,這畫舫停泊的地方就在小人值守的屋子附近,若有人潛入破壞,小人怎會一無所知?”

“那你的意思難道還是樓梯意外斷裂了?!”承景帝追問。

邢錕偷偷擡頭望了望,神態驚惶,承景帝捕捉到這一幕,當即冷冷道:“還有什麽好怕的?知道什麽就如實招來!”

“萬歲……”邢錕咬咬牙說道,“小的有件事要稟告!江提督昨日白天已經帶人來巡檢了一遍,可是到了夜間忽然又再次來到太液池,小的很是意外。而且……”他再次瞥向江懷越,戰戰兢兢道,“昨天晚上,江提督獨自去了畫舫檢查,小的並沒有跟上去,也不知道裏面究竟是怎樣的情形!”

江懷越始終靜立一旁,看著邢錕故作惶恐又言辭振振的樣子,眼裏盡是冷意。

一片沉寂後,承景帝緩緩望向江懷越:“懷越……”

“臣在。”

“邢錕說的,是實情?”承景帝臉色不善。

他淡淡道:“臣昨天確實去了兩次。但晚上那次,是奉了太後命令前去臨時檢查。因為據說太後做了噩夢,說是畫舫裏竄出了毒蛇咬傷惠妃,臣就再次上了畫舫詳細看了看,當時臣還走上樓梯去了觀景台,也沒覺得樓梯有什麽響動。”他頓了頓,道,“只不過臣去了兩次,邢錕與手下人皆散漫無序,要不是被臣趕著出去,只怕都一直待在值守房中喝酒聊天,哪有半點戒備的樣子?若因為臣去過畫舫就懷疑臣暗中搗鬼,那邢錕始終都在太液池,他因懈怠懶散而被臣嚴厲呵斥責罰,在臣走後再做手腳,借此來嫁禍給臣,豈不是更為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