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鎮寧侯驟然被這位麗人招呼,竟沒反應過來,過了片刻才覺眼熟,卻還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她,鎖著眉頭仔細回憶,“哦,你是……”

“和暢樓上,您宴請好友時候,尊夫人曾經闖入……”相思輕聲說到這裏,有意停頓,看向鎮寧侯。他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怪不得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卻實在想不起來,哈哈哈!”

他以一陣大笑掩蓋了尷尬,相思假意不再介懷當日被打之事,又擡眼望向他身後的中年男子,訝然道:“這位不是剛剛去過我們淡粉樓嗎?沒想到跟侯爺也是朋友。”

鎮寧侯眼角余光一掃,中年人低頭不語,鎮寧侯笑了笑,道:“這是我府中的幕僚,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竟然這樣都能遇到。”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望向馬車,相思看出他想抽身離去的心念,單刀直入地向那幕僚問道:“其實我剛才在淡粉樓中曾看到您在打聽一位公子,不知他是何身份?”

幕僚一驚:“你的意思是……”

相思還未回答,鎮寧侯已擡手示意:“姑娘莫非知道此人下落?”

“也許有些眉目,但並不能確定我所認識的,是否就是你們想要找的那一位……”相思想了想,又道,“侯爺若信得過我,還請移步閑雅居。”

“閑雅居?”

相思點點頭:“對,去看一件東西。”

鎮寧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幕僚,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跟著相思去了閑雅居。那名小廝倒也真的還待在客棧裏,反正有蘇少欣留下的錢財,他每天吃喝不愁,無憂無慮,故此還沒產生逃跑的念頭。相思讓小廝打開藤箱,取出了那把青竹白玉折扇。

“侯爺請看。”她將扇子緩緩打開,鎮寧侯看到那扇面背後的題詩,神色一變,當即追問:“此人現在到底在哪?”

相思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地,松了口氣,緩緩道:“西緝事廠大牢。”

“什麽?!”鎮寧侯目瞪口呆。

*

馬車風馳電掣地驅馳至西緝事廠大門口,門口的番子再冷肅,也不敢對鎮寧侯有所阻攔。他帶著相思直接進了正堂,管事的是另一位姓馬的千戶,見鎮寧侯忽然到來,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連忙道:“督公前段時間去了保定,還沒回……”

“今日不是找他來的,帶我去大牢。”鎮寧侯皺著眉道。

“大牢?”馬千戶以為自己聽錯了,鎮寧侯瞪大眼睛,“你們最近是不是抓了一個姓蘇的年輕人?沒把他給怎麽樣吧?”

“蘇?”馬千戶一愣,繼而哭笑不得,“您說的是那個人啊!真是……我在這待了也有一兩年了,還從沒見過這麽神神叨叨的!問他什麽都裝傻充愣,我手下想動刑吧,他又哭喊著求饒,可是等到刑具一收,他又故態復萌,這不是簡直在耍人嗎?”

相思想到蘇少欣平時那樣子,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問道:“那就是你們還沒真正拷問他?”

“打也打過幾次,沒下狠手……怎麽了,這人和侯爺有關系?”馬千戶詫異地看著鎮寧侯,鎮寧侯無暇多說,催促他趕緊帶自己去見蘇少欣。馬千戶雖然心有不情願,但鎮寧侯畢竟是皇家宗親,且平素與江懷越交情不淺,他作為臨時管理西緝事廠的千戶,也不敢得罪侯爺,因此只好帶著鎮寧侯與相思往大牢而去。

剛進牢房門口,裏面便已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嚎與呵斥,相思想到自己曾在裏面看到過的慘狀,一路低著頭不敢多看,與鎮寧侯落下了一大段距離。鎮寧侯沉著臉向前,馬千戶滿心疑惑地緊隨其後,還未走到最後一間牢房,便聽那邊傳來番子暴躁的叫罵:“他娘的小兔崽子,算你嘴皮子利索是不是?誰要聽你瞎掰?老子看你是皮癢了欠抽一頓!”

緊接著,便是一陣鐵索滑動聲響起。鎮寧侯臉色一寒,當即快步上前,朝著那方向大喝一聲:“住手!”

那邊的番子本已拎著牛皮鞭子進了牢房,忽然聽見這聲斷喝,一時愣在了原處。鎮寧侯鐵青著臉,一把拉開鐵門:“閑雜人等都退下!”

“你幹嘛的……”番子還待喝問,已被馬千戶的眼神制止,悻悻然退了出去。

鎮寧侯慍怒又無奈地看著牢房裏的少年郎,隔了好一會兒,才道:“宿公子,你這是想幹什麽?實在閑得無聊了,跑西緝事廠大牢過日子?”

蘇少欣翻了個白眼,冷言冷語道:“我有我的打算,誰要你來多事?”

“怎麽著,還想在這大牢裏紮根?南京青山綠水看膩了,想見見血肉橫飛的場景?”

“哼,血肉橫飛,你也知道這裏的慘狀!”蘇少欣盤著雙腿坐在稻草堆裏,一臉怒火,“這裏關押的都是被江懷越抓來的人,說是嫌犯,其實只不過是有些小小的過失而已,有的甚至只不過說錯了幾句話,就要遭受嚴刑拷打!我在這待了幾天,就親眼看到有人死在了刑房之中,這不是私設公堂濫用刑罰嗎?侯爺既然也是宗室,就該離這樣的小人遠著點,為何還與他稱兄道弟,令宿某也為你感到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