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旁的楊明順笑呵呵地道:“走吧,這不是酒樓玩樂的地方,但願以後別再見面。”

她的臉龐微微一熱,想了半晌才道:“那就希望各自平安吧,小楊公公,您保重。”

說罷,低頭進了車子,深青色簾幔一落,馬車很快駛向遠方。

楊明順望著馬車遠去,不由喟嘆:“說起來這些官妓也多數都是可憐人,有些小小年紀就家破人亡,被充入教坊司沒了良籍……”

他本是無心一說,目光所及卻見江懷越斜睨過來,神情不善。

“督、督公,小的又說錯什麽了?”

“沒有。”他背著手往前去,走了一段又道,“楊明順,你是不是春心萌動了?”

跟在後邊的楊明順險些摔倒,漲紅了臉,說話都不利索了。“哪,哪有啊。督公您這是,這是拿小的開玩笑呢!我只不過隨便說說,對她們兩個,完全沒有別的心思!”

“哦,那就是對其他人動了心?”江懷越漫不經心地邊走邊問,楊明順手足無措,忽然間猛跺一腳:“哎呀,曹公公那邊不是還等著回話?我得趕緊去報告一聲,免得他老人家等急了發火!”

說罷,也沒管江懷越,顧自撩起衣袂一陣煙似的跑得沒影了。

馬車經過鬧市,外面叫賣聲起起落落,馥君畢竟還未恢復,倚坐在側壁間有些吃力。相思扶著她的肩臂,透過竹簾看著外界,感覺好像已經與世隔絕了許久。

“靜琬。”馥君忽而側過臉,“你上次說,曾經見過盛公子,他怎麽來了京城?”

相思愣了愣,要不是她問起,早就快把這事給忘記了。“好像是從遼東軍中調到京城來做官了……我也沒細問。”

馥君垂下眼簾不做聲,相思問道:“姐姐怎麽忽然想起這個了?”

她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低聲道:“我是想……西廠的人忽然又放了我們,會不會是盛公子找人幫的忙?”

“他?”相思想起了當初在酒宴廳外,盛文愷有意推脫的模樣,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可是看馥君那神情,便知道在她的心目中,盛文愷始終都是溫文有禮舉止合宜的翩翩公子,若是告知她當時情形,只怕會讓她心灰意冷。

於是只道:“他才來京城,自己還沒站住腳跟,應該沒那麽大的力量吧?”

“可要不是他,又有誰會……”

“姐姐,盛公子和我們已經十年沒見。”相思頓了頓,望著她道,“也許他早就成婚了。”

馥君那雙秀麗的眼眸迷濛了水霧,她很快閉上雙目,壓著聲音道:“說這做什麽?我又不會還心存幻想。”

相思心裏沉甸甸的,也不好再說下去。車內安靜了下來,沒過多久,遠處傳來了錚錚淙淙的琴韻之音。相思挑起簾子,刺目的陽光斜射在前方金粉流麗的牌匾上,“輕煙樓”三字赫然在目。

“到了。”

馬車停在了輕煙樓門口,相思將馥君攙扶下來,隨行的番子本來還要等在這裏,相思卻道:“我想進去再陪姐姐一會兒,你們先走吧,我自會回淡粉樓去。”

於是番子和車夫就此離開,相思陪著馥君才到輕煙樓門前,看門的小廝就叫起來:“你們,你們居然回來了!”

相思皺眉:“難道不能回來?”

小廝摸摸頭,道:“不是不是,我前些天聽說馥君姐姐被抓進了西廠,心想這次可……”他嘿嘿笑著沒說下去,這時李媽媽攏著頭發才從樓內出來,一見馥君也是驚呼連連,忙不叠問起被高煥抓去後的情形。

馥君蹙著眉往裏走,一時間輕煙樓裏其他官妓樂女聞訊而來,紛紛問長問短,相思只好替馥君擋著,連聲道:“姐姐身體虛弱,有什麽事情等她恢復了再說……”

好不容易上了樓回到房中,相思扶著馥君讓她躺下,自己又忙著給她端茶送水。馥君過意不去,撐著身體道:“不要忙了,你這些天也受罪不少,快坐下休息。”

相思替她送來手巾,淡淡道:“還好,沒怎麽受折磨。”

“我在養傷期間,有時會聽到遠處有人慘叫怒罵……”馥君心有余悸,“還以為這一次難逃劫難,落在這些豺狼手裏,比在高煥那兒更為可怕。”

相思倚坐在床欄邊,露出微微笑意:“姐姐總是擔心這擔心那的,你又沒惹西廠的人,他們不會把你怎麽樣。”

馥君瞥了她一眼:“是你想得太簡單,那是些什麽人?不男不女,陰陽怪氣,最是狠毒狡詐,怎能以常理考量?”

相思無言以對,這時卻聽房門外傳來李媽媽的聲音:“馥君,快打扮一下,有客人找。”

兩人都吃了一驚,分明才從西廠回來,怎會有客人到訪?

馥君道:“媽媽,是誰來找我?他怎麽會知道我回來了?”

“你問我,我問誰?他進門就說要見你,就等在樓下花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