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3頁)

平日裏倨傲的江懷越今日倒是假惺惺地謙讓起來,請他們兩人坐在主次位置,自己只在一旁聽著,並不曾發出一點聲音。可即便這樣,劉學士還是覺得只要這奸險小人在堂上,就好似陰魂不散。還有那個胡騫,在內閣中位次高於自己,卻素來是個望風使舵的墻頭草,剛才審訊其他嫌犯時幾乎對西廠提供出的供詞全數信任,使他憋了一肚子怨氣。

他知道要推翻江懷越遞交給萬歲的那些證詞很是困難,但總得想辦法找到他栽贓陷害的蛛絲馬跡,此時見相思低垂著頭楚楚可憐之狀,劉學士便猛地一拍驚堂木,叱道:“堂下的女子聽著,你不必畏懼西廠權勢,若是有人對你威逼利誘,只管在這公堂講出!我等是奉萬歲之命前來核查此事,你不得有所隱瞞!”

相思一驚,背脊間冷汗冒出,她雖沒敢細看,但能猜測到江懷越應該也在堂上。即便他不出聲,那種無形壓迫之感始終籠罩四周,使得她心跳如鼓。

她的嘴唇有些發幹,聲音也喑啞了幾分:“大人,奴婢絕對不敢說謊。”

坐在正中的胡騫瞥了劉學士一眼,拈須問道:“供詞上說,你被抓進高府後,聽到他與商人宋引的對話,他們談論的都是什麽?”

相思伏身叩首道:“回大人,奴婢當時被關在隔間,聽到那商人詢問事情辦得怎麽樣,高煥便回答說是已經給上司送去了厚禮,叫他不必擔心。”

“上司?可曾說出是誰?”

她猶豫了一下,劉學士當即坐直了身子喝問:“怎麽吞吞吐吐?莫非是心虛?”

相思心中糾葛萬分,正在此時,卻又聽到一個年輕清朗的聲音緩緩道:“劉大人,心火太旺可不好。再說了,胡大人正在審問,您就算性急也得等他問完再說吧?”

劉學士冷笑數聲,看都不看他一眼。胡騫只好耐著性子將剛才的問題重復一遍,相思此時只想著江懷越也在堂上,自己的一言一行可以說完全就在他監視之下,不能夠有半點紕漏。於是強壓著內心的惶恐,低聲答道:“奴婢聽高煥說了一句,應該是送給一位姓周的大人。”

胡騫朝江懷越看了看,然而劉學士已經板著臉質問:“一派胡言!按照你所說,高煥與宋引明知你被關在隔間,卻還在堂中談論這些事,豈不是有違常理?!”

相思眼眸微動:“奴婢曾經有所反抗,被高煥打昏了過去關入隔間,因此他們才在堂中談話,只是奴婢後來慢慢醒轉聽到了一些內容。”

劉學士正色道:“最早被高煥搶到府中的不是另一個官妓嗎?本官派人查實過,馥君與你是姐妹關系,現在她身在何處?為什麽出事之後始終沒回輕煙樓?”

一連串的追問令相思一震,此前江懷越並沒刻意教她應該怎麽回答這些問題,而劉學士目光冷肅,仿佛要看透她的內心。相思下意識地擡眼看了看,堂左幾案後的那個身影便躍入眼簾。

煞紅蟒袍烏金冠,江懷越還是那樣淡漠沉靜,正端著青瓷茶杯,不動聲色地望向這邊。

“馥君姐姐被高煥打成重傷,所以暫時在此處休養,我就也留在這裏照顧她……”相思話才說了一半,劉學士已冷笑一聲,“休養?難道這西廠還成了善堂不成?我看分明是被軟禁在此,為的就是替某些人作偽證罷了。”

此言一出,堂上氣氛頓顯凝滯。胡騫面色尷尬,江懷越卻還是不言不語,只是飲著茶的唇角微微上揚,眼睫間有幾分譏誚之情。

相思盼望他能出言相助,可看他似乎事不關己的神情,心裏不免有幾分惶惑,只得道:“大人這是從何說起?我們姐妹與高煥這案子有關,所以提督大人才把我們留在此地。奴婢並沒有被軟禁,也不知道什麽是偽證。”

“高煥剛才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你被帶到府邸後,他根本沒和宋引談論什麽機密事情,要不要再叫他上堂和你當面對質?!”劉學士雙眉揚起,語聲淩厲。

相思藏在袖中的手心微微出汗,也不知是因為什麽緣故,在這樣的關口,並不善言辭的她卻橫下心來,擡頭迎著對方的迫視,目光澄澈。

“大人,奴婢雖不知道高煥說了什麽,可在奴婢看來,他就是個仗勢欺人罪行累累的惡霸。這樣的人為了活命,自然會百般狡辯,哪裏能有半點真話?大人若是不信奴婢,可以去看一看馥君姐姐的傷勢,看看高煥到底是怎樣的心狠手辣,險些要了奴婢姐姐的性命。還有那個什麽宋大商人,大人不是也能審問他嗎?奴婢不過是個教坊司的官妓,何來膽量在這公堂上睜眼說謊?”

“好個伶牙俐齒,我看你就是受了指使有意嫁禍!來人,拖下去杖責二十,看看還敢不敢巧舌如簧?!”

“劉大人。”靜坐一旁的江懷越忽而打斷了他的話,“請問大人口口聲聲認為這官妓受人要挾,是否拿得出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