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七月中旬,晚香玉葉片間的小花苞白白的,花苞頂端在黃昏的光線下暈染出點點橙色。

在百貨商場的工作輕松簡單,不知不覺已經過了近半個月,範晴雪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原來她穿進書裏有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生活平靜,丁寧隨著男主楊晏下鄉,她之前偷偷替範晴雪報名下鄉的事被人爆料出來,讓範晴雪有理由和她正大光明地撕破臉。

丁寧沒替丁慧辦成事,丁慧以前許諾的種種好處全部作廢,一個也沒兌現,甚至在她走時,一分錢也沒補貼給她,使得丁寧原本就艱苦的知青生涯愈發艱辛。

丁寧氣的把範晴雪和丁慧放在一起罵了幾十遍才不情不願地站上送知青下鄉的綠皮卡車的後車廂離開。

範晴雪的姥姥趙秀芳和姥爺蔣瑞在淶陽市和臨景市的道路修通後的第二天就帶著大兒子蔣志睿和大女兒蔣書勤來到她們家裏吊唁死者。

傷心過度的趙秀芳甚至一度哭暈過去,蔣瑞沒有辦法,只能把她送去招待所暫住,才分下心來安慰自己的外孫和外孫女。

範衛東他們準備把蔣書蘭的撫恤金分出一部分交給姥姥姥爺,但是蔣瑞一分錢也沒要,還自掏腰包要給他們買了很多東西。

蔣瑞和趙秀芳他們第二天就離開了,離開前趙秀芳用袖子不住擦眼淚,哭泣著叫範晴雪她們以後有事的話就找姥姥姥爺幫忙,沒事也要多去淶陽市看看他們。

兄妹三人當即點頭應下,目送他們離開。

低矮的墻頭爬山虎肆意蔓延,幾叢野薔薇在晚風中舒展繁復的花瓣。

蘇二丫拎來一把凳子坐下,後背斜倚在門邊,右腿輕輕搭在左腿上,姿態閑適地注視著墻上的一抹春色。

不消片刻,她的雙胞胎妹妹蘇三丫抿著嘴唇滿臉不高興地往家走,她身後一個沉默的青年推著自行車腳步匆忙地追上來,語氣訕訕地跟蘇三丫道歉:“三丫,你別多想,我媽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還能是哪個意思?不就是嫌棄我家窮嗎?我跟你處對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馬上該結婚了,阿姨突然說讓我進你家後和娘家斷了聯系不再來往,生怕我家的窮親戚以後去你家打秋風。”

她吸吸鼻子,“早知道阿姨看不上我家,嫌我家窮,說什麽我也不會跟你處對象的。”

蘇三丫委屈不已,平時阿姨對她關懷備至,賈彬對她也是有點言聽計從的意思,她曾無數次幻想婚後和諧美滿的生活。

婚期是阿姨擇的日子,就定在下個月。今天賈彬接她到家裏吃飯,飯桌上阿姨居然不顧往日情分說出那樣一番話,就差命令她直接和家裏人斷絕關系了。

蘇三丫撂下碗筷,斂下笑容,分不出心思跟他們打招呼,一言不發地離開了他們家。

一路上,她的情感在家人和愛人之間兩頭拉扯,猶豫不決。

胸中全是無奈和愴然。

賈彬見蘇三丫情緒有些激動,也不敢招惹她,只訥訥地反復道歉。

他明白媽媽的意思,她肯定是幫他的,總不會害他,所以賈彬只字不提回家勸說母親更改決定的話。

“我媽是為了咱倆的未來考慮……”賈彬握緊自行車把手,思慮半晌,憋出一句話。

這句話簡直像點燃了炮筒一樣,蘇三丫紅著眼眶站定,略顯淩厲的目光像箭矢一樣射向溫吞的戀人。賈彬被她的眼神驚住,一瞬間肌肉繃緊,心臟突突直跳。

“賈彬你混蛋!給我滾,滾回你媽懷裏吃奶去吧!天天張嘴閉嘴就是‘我媽,我媽’,難道你就沒有一點主見嗎?”說完,她掩面沖回家裏,破舊的木門“嘭”地一聲在他面前合上。

賈彬茫然無措地立在原地,耳邊回響著蘇三丫帶著哭聲的喝罵。

他說錯什麽了嗎?媽媽確實是為了他和蘇三丫的未來共同的小家在考慮啊,不能被窮親戚們拖累。想當初她不正因為如此,嫁給爸爸後主動和貧困的姥姥姥爺家斷了來往嗎。

三丫為什麽不能多替他、多替他們日後的小家著想一下呢?

賈彬又在蘇家大門口站了幾分鐘,料定木門今天不會再為他敞開了,懷著滿腹疑惑和委屈騎上自行車回家。

他需要媽媽為他出出主意。他還是挺喜歡蘇三丫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一意孤行地違背媽媽的意願非要和三丫處對象。

眼裏勾起嘲諷的笑意,蘇二丫收起凳子搬回屋裏,低低嘖了一聲。

上輩子也是如此,三妹夫家嫌棄蘇家窮,逼三丫婚後和蘇家不再走動。陳春花為了三丫的幸福同意了這項不合理的要求,即使女兒回家,也是閉門不見。

沒錯,蘇二丫是重生的。

上輩子她嫁給了現在的相親對象雷長信,只生了一個女兒,正準備要二胎時,國家開始實行計劃生育政策,二胎夢胎死腹中,她被婦聯的人強行拉去衛生所上了節育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