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張桂芝和範晉良怒視微微笑著的範晴雪,眼中湧上怨恨。張桂芝的怨毒顯露於表面,範晉良的則深深壓制在心底,等待時機再報復。

範晴雪沒有移開視線,任由他們兇狠地瞪視自己,下一瞬眸中含淚,重操自己柔弱小白花人設,扁著嘴委屈巴巴地說:“謝謝大娘和嬸子們的理解,不過,他們畢竟是我們的爺爺奶奶,該盡孝的時候我們依舊會義不容辭的盡孝。”

她朝門口的眾人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微微側著頭,下頜線條流暢好看。

“我們不回因為人品不好之類的理由就拒絕給他們養老的,畢竟父母這麽多年來一直用實際行動教會我們什麽是孝道,我們勢必讓這種良好的家風傳承下去。”

範晉良細細咂摸她話中的幾重意思:不僅把她們一家立在孝道的至高點,還將他和張桂芝徹底釘上“不慈”的標簽,杜絕了他們日後再來以贍養費為借口鬧事的可能。

不費一分錢就把他們打發走,真是好算計。

他看著範晴雪的眼底掠過一抹幽暗的陰晦,泛出冰冷的光。

咱們來日方長。

收起煙杆,他拉起頭發散亂衣衫褶皺的張桂芝,見她仍是不依不饒地嚎哭,心裏暗罵一句蠢婦,聲音極盡低啞,:“別丟人現眼了,走,回家。”

望著兩人灰溜溜的背影,範晴雪踮起可愛的腳尖,情真意切地擡高一分聲調:“爺爺奶奶,這麽晚了在家住一晚再走吧,天黑不好趕路,我們父母那屋正好空著呢。”

範晉良和張桂芝哪有臉住下,不被周圍鄰居的唾沫淹死,也得被伶牙俐齒的範晴雪氣死,再加上範國峰和蔣書蘭還沒過頭七,他們又心虛得不行,哪敢住死人的屋子。

總之,他們寧願趕幾個小時的夜路,也不願再多待一分一秒。

被一個小丫頭整的啞口無言,真是奇恥大辱。

範晴雪定定地看著爺爺奶奶離去的方向,墨玉般的頭發透出淺淺的光澤,一陣微風拂過,幾縷柔軟的發絲劃到纖美的天鵝頸上。

仿佛受了傷害,她輕輕偏轉過頭,眼眶通紅,用眾人能清楚聽到的音量酸酸澀澀地自言自語:“爺爺奶奶不喜歡我了嗎?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呀。幹嘛走的那麽著急,實在不行,讓哥哥們送他們去招待所住一晚也好啊。”

住招待所需要介紹信,沒有介紹信人家不讓住。

張桂芝和範晉良原本想拿捏住他們兄妹三人,要到錢後在他們家住一晚再走,所以根本沒開住宿的介紹信。

現在情況有變,老兩口只能趕夜路回鄉。

大家聽出範晴雪的自責,七嘴八舌地開始安慰她。

過了一會兒,好像被熱心的大家安慰好了,範晴雪揉揉發澀的眼睛,對著她們漾開一抹純凈的笑靨。

一瞬間,雨散雲收,春暖花開。

送走街坊鄰裏,迎上兩個哥哥飽含敬佩的眼神,範晴雪不由“撲哧”一笑。

範衛東和範衛華被父母教育的很好,即使不滿爺爺奶奶的各種行為,但依然不願意撕破臉,反而繼續供養他們。

她記得書中提過一段丁慧拿著欠條上告張桂芝和範晉良的情節,引起了不明真相的大眾對她的譴責和不滿。但是丁慧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鐵了心要跟張桂芝和範晉良劃清界限。

最後幾經調解,為了不被收回房子,張桂芝和範晉良妥協地還了三百元,後來怕丁慧繼續追債,躲著不敢再來市裏了,這件事才算作罷。

當然,老兩口的結局不太美好,被他們養的同樣自私冷血的二兒子和三兒子見老人身上再也無利可圖,便把他們趕去臭烘烘的豬圈住,晚景淒涼。

掉漆的木制大床上,何詩曼輕蹙峨眉靠著被窩半躺著,透出幾分病弱的蒼白的手用力按住胃部,文靜孱弱。

範晴雪對這個性格溫婉的大嫂印象十分不錯,送走兩位難纏的老人後就來到大哥大嫂的房間查看情況。

“大嫂,怎麽樣了?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何詩曼輕輕搖頭,柳眉染上幾許愁苦,強忍著胃部燒灼的痛意解釋:“昨天下班去找大夫看過了。大夫說只能忍著,沒有其他辦法。大概懷孕過了三個月能好一些。”

她懷範深的時候什麽感覺也沒有,直到四個多月有點顯懷了,去醫院一檢查才發現自己懷孕了。一直到範深出生,她也沒受過什麽罪。第二胎的寶寶不知道怎麽這麽會折騰人。

嘴角牽出柔軟的寵溺弧度,何詩曼把另一只手輕柔地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聲音暖暖的,“寶貝不要折騰媽媽了好不好,媽媽要好好吃飯,你才能吸收更多的營養,健康長大呀。”

她的睫毛低垂,眼神專注的樣子充滿母性的光輝。

萬物靜止,唯有母愛亙古永恒。

搪瓷杯裏的水已經涼了,範衛東打掃完樓道裏的嘔吐物後洗過手回來,端起杯子到客廳又續了些熱水回來。